故乡的记忆之秋思

侯晓红

（一）

微微秋风凉，白露为霜。这个节令，繁花业已落尽，秋叶开始凋零，但明媚的日光让人依然感觉岁月静好，秋季温良。植物对季节的轮换是最为敏感的，繁花绚烂了夏，落英飞舞了秋，生命的终结最终实现了最美的回归。人生相形亘古的岁月，是何其短暂，何必苦苦贪恋得失。辉煌也好，失意也罢，最终的结局都抵不过形归尘土。所以，人活一生其实无须执意，要学会一切随缘，让荣枯在时光里沉淀。当一切尘埃落定之时，最华丽而又唯美的谢幕，就是“零落成泥碾作尘”，求得在浮生若梦里，曾经的绽放，尔后与大地融为一体。在我看来，永远的人生，莫不是“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

生于坝上，扎根土壤，这是我的宿命。就是这个牵动我情思，震撼我心灵的地方，为我输送了鲜活的血液，给了我讴歌的勇气。 这个季节，我必须动动笔，跑跑腿。

一路狂奔，我郑重地推开 了秋季的大门，与故乡人一同忙碌。眼前的画面，多么绚烂：大片大片成熟了的麦田，涌着金色的波浪；忽摆着的胡麻陶陶，摇着悦耳的铃铛。田地间到处泛着金黄的色泽。只有路边的树木依旧苍绿，偶尔看得见盛开的野菊，一丛丛、一点点，微笑着与秋风示意。      

我想起了村子南面的大坝。童年的大坝是我们儿童的乐园。拔嫩水草，抓小金鱼，戏癞蛤蟆，泡脚丫子。记忆中那一池浩浩荡荡的碧水，仿佛是从蒹葭苍茫，白露为霜的千年诗经里走来的，那时看来，她确实有着远古的况味。如今的她，阅尽了人间的沧桑，渐渐地被岁月风干了眼泪。走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最终她将自己沉入了大地的怀抱，回归了宁寂。唯有偶尔盘旋在她上空的水鸟，可以证明她曾经的存在。

（二）

时光荏苒，流年似水。从花红柳绿到落英缤纷，一路走过，历经春秋，驻足冬夏，我们在享受光阴赐予的美好的同时，也便欣然接受了岁月赠予的沧桑。

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

在时间面前，我们谁都无能为力。然而我们却总会怀念那些远去的时光，那些山，那些水，那些人和那些曾经的故事。记得小时候，每逢秋收，我便跟着父母一起到地里割麦子。小麦很高，麦穗毛毛剌剌的，特别扎人，弯腰割麦时，脸上、胳膊上，被麦穗刷得涩辣辣的疼。一眼望不到头的麦地，父亲和母亲各霸两拢，腰都不展一下，便一口气割到头。尾随其后的我，自然是很快被甩向老远。于是，我就借故口渴，几次三番跑到地头去喝水。抱起大塑料卡子，“咕咚咕咚”喝上一气。那水虽然有浓浓的塑胶味儿，但在阳光的曝晒下，“温突突地”，却别有一番滋味，我一直认为那是阳光的味道。眼看着追不上父母了，后来干脆便放弃了追逐，吵吵着，让父亲过来接。父亲个子高，腿长。割完他的两拢后，从另一头割起，三下五除二就割完了挡在我面前的那些麦子，笑着从我对面割着麦过来，直到和我碰了头。

往事如烟，过往如梦，记忆中的一切都随了秋风。

这个秋天回到老家，“小麦覆陇黄”的景象依在，可“丁壮”却不知去向。记忆中，那举家割麦忙碌的秋收场景，再也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大型的联合收割机，突突，突突，三下五除二，麦子便装了袋，进了仓。时代在进步，科技在发达，如今的年轻人，已然体会不到什么是真正的“足蒸暑土气”了。再看打麦场上，长满了杂草：灰菜，蒿草，苍耳，有名字的，没名字的，现在看来，这麦场是真的被闲置了。曾经的这个地方，这个季节，一大垛，一大垛，堆满了庄稼，挨挨挤挤的。小时候的我们，每到夜晚，便在庄稼垛里捉迷藏，蹿来蹿去的，直到深夜，听到家人的呼唤，才各自依依不舍地回了家。曾经熟悉在梦中的场景，都去哪儿了，曾经的那些熊孩子，都到哪里去了？

是啊，早晚有那么一天，我们也会像一株秋天的植物，渐渐地趋于枯萎，最终与大地融为一体。但又有什么关系呢？或许那里才是人生最终的归宿，最完美的结局，我们所有人都会在那里相遇、重逢。或许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永恒，万事万物，终将尘归于尘，土归于土，就连那些光阴的故事，也会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

（三）

秋天姗姗地来了，也会渐行渐远。人生就是在一场场奋进与失败、播种与收获的历练中，走完了生命的历程。风云突起的时候静观云卷云舒，暴雨初歇的时候默守落花无言。我不想抱怨昨天，更不会仇恨明天，只想静静地把握好每一个属于我的今天。我想以一颗坦然的心，把过往写成一首首唯美的诗，将记忆装点成一幅幅美丽的画，而每一首诗每一幅画里，都会有一个精彩的扣人心弦的故事。

人到中年，经历的多了，就会更热衷于删繁就简。就在这季节入秋，草木凋敝之时，我学会了安静，学会了静观时光，学会了将日子慢下来，学会了留意以往那些被我忽略的事物。我发现，其实岁月是公平的，慈悲的，当然还有许多的恩宠在里面。在这样的季节里，我还学会了在繁琐的日子里品出诗意，在简洁的岁月里，保持好自己的一颗静心，在流年的一笺秋韵里，感悟生命的真谛。

李宗盛有一首歌不是这样唱得么：岁月你别催，走远的我不追；岁月你别催，该来的我不推。

作者简介：侯晓红，笔名如若。鸳鸯河畔签约作者。出生于康保，长成于康保；供职于尚义，扎根于尚义。闲暇喜舞弄些小诗文，不成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