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依旧
刘子沐
（一）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斗室内，她勉强打开了幽暗的灯光，拖着疲惫，沉沉的睡去
“悲鸿，道蕃……你们别”她一个人蜷缩与寓所。许是太过单薄的被子，许是太过孤苦的心，她拼命的想抓住一些温暖，但是却什么也抓不到……
又梦魇了吗？争了一辈子，看着空荡荡的另一边，她怅然的笑了。求了一辈子的东西，仍然没有得到，这会儿子，什么也无须求了……
那是一个烽火连天的年代，也是一个思想大解放的年代，她就在这种新旧交替中出生了。一个宜兴的书香门第。姓蒋，小字棠珍，海棠的棠，珍贵的珍。
庭院深深深几许，她在豆蔻之年与名门望族查家定亲。做少奶奶，似乎大家都可以看到她既定的人生轨迹。
“父亲，女儿不嫁，女儿不要嫁给那个庸俗且又品行不端的人……”
当时她的父亲教书的时候，查家少爷曾经要过考试的答案，她曾经深以为耻。她似乎是决绝的回绝了这门亲事。
“女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罢了，罢了，这便由你吧，过得舒心也就罢了。”
蒋家的姑娘，待字闺中。像她这般的容貌和心性，断断不想轻易的辜负自己的，缘分是找来的，也是等来的。
她看着漫天红霞，思索着自己的来日……
（二）
那是一个午后，和以前十七载没什么不同的午后。她在小楼里，惬意的翻着一本书。一阵敲门声把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鄙人徐悲鸿，特来拜访恩师。”他来了，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隐隐的书卷气，眼神之中是脉脉的平和与温柔。
“请您稍坐，父亲一会儿就回来……”她与他不是第一次见了，这是他父亲的一个得意门生，善书画。大抵所有的老师都是喜欢这样的学生的吧！
初会已知心何许，在她的眼中，他与别人不同，耿介，坚韧，才华横溢。
他们谈了很久。
“这画就送给你！我喜欢如海棠般清冽高贵的女子。”他的语气温柔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力量，这个生来倔强的女子，蓦的对他产生一种别样的感觉。那是爱情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个人在她的心里很重很重。
她是感动的，猛然想起那次晚霞满天，她和他的初遇。
“我小字棠珍，海棠的棠，珍贵的珍……”他记得，他还记得。
一阵清风，把画作吹拂在地。她赶忙拾起，恰好看到背面小字： 卿若海棠。 心像涨了潮，冉冉蔓延到眼眶，潸然泪婆娑。
家里照例是反对他们的，不仅因为徐当时是一个还没有看出来多大才名的学生，还因为，人人都知，蒋姑娘与查家少爷已有婚约。
她觉得，她的心像长了一根刺，就这样蔓延满心，苦不堪言。
“棠珍，我们走！”他再次推开门的时候，她十八岁，毅然决然的把未来交给了他。
“好，从此我跟你海角天涯……”为了追求轰轰烈烈的爱情，他们背井离乡。
“这是我未来太太的名字。”他逢人就说，看着无名指上那一枚刻着碧微两个字。
“棠珍，我要为你更名碧微，你愿意吗？”他柔声问道。
“为你背井离乡的事情都做了，如何还怕改名换姓呢？”
“好，碧微，我的碧微……”
从此以后，蒋棠珍成了一个过去的符号。她成了碧微，他的碧微
（三）
几日之后，东渡扶桑，那日的晚霞，映照着两个人幸福的脸庞，人都说，他们很登对。
“开船喽……”
“碧微，我们走吧！”他把他们西服披在了她的身上。
江水涛涛，他们要走了，如此，便是前尘俱忘了吗？
在日本的日子，他们似乎是拮据的，他痴迷日本仿制原画，遇见心仪的，毫不犹豫买下来，积蓄很快用罄。
“对不起碧微，让你受苦了……”他似乎是歉疚的对她说。
“没关系，日子再难过也得支持你的事业不是，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你要是放弃心中的梦想才是真正的对不起我……”
家徒四壁，日子清苦，他们两个的身影好像是一个人。
为了让他继续作画，她不得不去做女工，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变成了一个缝补浆洗的女工。这段婚姻带给她的，是这样的蜕变。女本柔弱，为妻则刚。日子依旧是这样不疾不徐。
“你收拾收拾，咱们去法国。”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她立即去收拾东西。
“好，只要是跟你去，在哪儿无所谓的，这支怀表就给你……”
“好，我会把她永远揣在怀里。那是最接近心脏的地方。”
在法国的日子，并不像日本那么清苦他进法国最高国立艺术学校官费留学，她进校学法语。她并不是旧式女子，懂得顺应时代潮流。她以徐悲鸿夫人的身份出现在必要的场合。长袖善舞，人们都说这是一对儿好伉俪。
一日，他们家中家中来了位浓眉大眼的年轻人。“鄙人张道藩，留学法国习画，仰慕徐先生，前来拜访。”他的语气儒雅而不失热情，自信而不失谦和。
“您先请进，悲鸿马上回来。”
他们照旧攀谈着，一如许多年前，那个红霞映满天的午后，他略略拱手，鄙人徐悲鸿。
您这身洋装很美，上衣是大红底，明黄花，长裙是明黄底，大红花，像一株海棠，雍容华贵。” 他看着身着洋装的她夸赞道。
“张先生过誉，不过是柴米油盐的主妇罢了。”结婚十年，习惯了柴米油盐的平淡生活“卿若海棠”的比喻尘封太久，几近遗忘。
“您虽不施粉黛，却难掩高贵气度……
多么久远的事情了，她只觉得自己被封存的某种悸动突然打开了。追求热烈爱情的性子如今亦被生活打磨的渐渐的沉静了……
不久以后，男主人回来了。她离开客厅。
那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呀，完全不同于他，却让他不自觉的想要多了解一些，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是不是错了，那年她敢于冲破一切，跟他去私奔，这是个她用生命去爱着的男人，她不该，也不能对别的男人有好奇心。
尔后，张先生寄来一封长信，情意脉脉，表明心迹。 她只复他一行字：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不久之后，他们离开了法国，归往南京……
当初落魄离去，如今衣锦还乡，恍如隔世……
“走吧，悲鸿”并肩而立，学成归来，引得众人羡慕。这不由的使她想起了多年前她离开南京时，那一场假葬礼。如今她所期许的东西都已经得到了，那些关于他们的逸闻，也都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无所谓了，由他去吧！”
那样倔强的女子，当然不太会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只会在意她过得是不是舒心，生活毕竟是每个人的主观感受。
“快回南京吧！要不然我要爱上别人了……”她的姑姑过世，她回家奔丧，收到这封电报以后思想上虽然不以为然，不过在处理好一切以后，依旧是行动快于思想的回到了他的身边。
满树的银杏叶纷纷扬扬……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是真的爱上别人了……
（四）
雨疏风骤。
“我爱上别人了，要给她一个名分，我们还是分开吧！”
“你的意思是要跟我离婚？”
“不，碧微女士，我们从来就没有结过婚，虽然我们分开了，但是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
“你做梦！”平生第一次歇斯底里的发脾气，震碎了画框，那是十八岁的时候，有人送她的第一朱海棠。
就像这些在地上的玻璃渣子，扎的彼此生疼。
时欺寒冬，冬云冥冥。只是清冷，冷得黯然惆怅。徐公馆依然，银杏落尽，乌鸦泣枝丫。
她倒在了她的怀里，大病一场，可是他还是走了……却把家留给他住，不过他还是看见了他的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已经变了，变成了慈悲。
她见到“慈悲之恋”的女主角，孙多慈。 徐悲鸿的画库，满屋满室都是她。柳叶眉，瓜子脸，弱不禁风的寡欢。
她只觉天旋地转，绮丽的颜料如刀似剑，手她的心。
“你生病了，需要静养！我陪着你！”
“不必了，你的真心大约都给了她吧，只不过有件事我想拜托你，那枚戒指，既然你已经弃了，能不能把她还给我”她声音嘶哑的说着，抓着那枚刻着碧微的戒指紧紧不肯放开。
转眼初春
“这些都是谁送来的？”其实不问也知道，这些郁郁葱葱的东西，若不是她还能有谁？
“是孙小姐，她拿来这些装点徐先生的庭院。”
“都给我砍了烧火，一个也不要留……”有时候，一个女人嫉妒是可以烧毁一切的。
在山水甲天下的桂林，他们开始了轰动一时的慈悲之恋。
她却把徐公馆改成了“危巢”
“兹证明徐悲鸿先生与蒋碧薇女士脱离同居关系。”
她是在病中看到这则冷冰冰的声明的，抛弃一切去追逐爱情，没想到换来了这样的一个结果。落得同居之名，被抛弃也要妇孺皆知。那时的南京已经步入夏日，可是她还是觉得彻骨的冷。
“找个人，把这启示跟我裱起来……”她似乎是发了疯的在折腾，把这则声明弄成了碧微座右铭。仿佛自己当时年少是犯了多大错误。
张道藩再次登门，这危巣够冷清的了，大概是谁也不会在意这个孤独的失意者吧，可是他来了。
一别数年，他变了，她也变了。把酒祝东风。
“我画了一株海棠，不知道现在送你还来得及吗？”
“当时年轻，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对不起。”
“这些年我一直在离你三尺的地方守护着你，并且你要相信，以后我也会一直守护你。”
“道藩，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我记得你以前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棠珍，你是书楣，你也是那圣洁的，雪……我只想今后在旁照顾你，莫让风残了一株海棠。” 他深情款款，让人无法抗拒
千疮百孔之际，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把张道藩所赠海棠挂在客厅，旁边是徐徐悲鸿与她脱离关系的声明。一别两宽，绝不回头。他们相爱了，不过在那时，使君有妇，罗敷有夫。
“刚刚在巴黎心情复杂地与法国姑娘苏珊订婚的三弟，并没有获得二嫂的热烈回应。直到1937年，南京被日军轰炸，二嫂婚姻失据，国破家难才成全了这段“天地间最伟大的爱情”（张道藩语）。
从1937年到1949年，两人以“振宗”和“雪”为名，情书纷飞。那两千多封通信，在不相关的人看来，有无病呻吟的相思，有情到深处的絮叨，有事无巨细的繁琐，有只宜私语的肉麻，比如： 宗：心爱的，我想你；我行动想你，我坐卧想你，我时时刻刻想你，我朝朝暮暮想你，我睡梦中也想你。 雪：你若把我拿去，烧成了灰，细细的检查一下，你可以看到我最小的一粒灰，也有你的影子印在上面。 他把给她的情书命名为《思雪楼志》，她把自己的书房称作“宗荫堂”，真是甜蜜粘乎得如同一对青春期小儿女。
(五)
日子有时候看似平静如水，但是一些有时候还是那么猝不及防。
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她好不容易的平静。
“碧薇，我回来了。”一如既往的声音，仿佛他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如今归家一样。他客居新加坡多年，如今归来，不过她却是很冷淡的
“还来这里干什么，看看我到底过得怎么样吗？很遗憾的告诉你，离了你徐悲鸿，我照样活的好好的。”
“碧薇，平生无所爱，唯一爱海棠…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不好意思徐先生，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破镜从未盼重圆，你还是走吧。”
“碧微，不要任性好吗？我不相信你已然对我毫无情意。”
“哈哈哈哈……徐悲鸿，倘若你是真心悔过，那我还可以考虑。不过如果是因为孙多慈把你给甩了你才想起我，那不必，请回。”
没人看到的，她的眼里蕴含的泪水，可是，到底是不能再回头了。危巢一切如旧，这里曾是他们的爱巢，可是最终还是劳燕分飞。
她还是病倒了，期间她一直在做一个同样的梦，梦里他一袭长衫，笔走龙蛇，她在他的身边，含笑看着他一步步走到巅峰，逢人就介绍这是我太太。
爱之深，恨之切。
她醒了，旁边的男人满眼血丝，不过看她醒来，内心是按耐不住的欣喜。
“雪，你终于醒了”
“宗，你怎么在这里？”
“什么都不要说了，醒了就好！”
“宗，救救我好不好，我现在成为画坛的一大笑柄了……”
“不，雪，在我心里你永远完美，别怕。”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贪恋过这个怀抱的温暖，此时此刻，她什么也不愿再求了，只想跟他在一起。
几天后，各大报纸登出来徐的一则启事：“悲鸿与蒋碧微女士因意志不合，断绝同居关系已历八年。破镜已难重圆，此后悲鸿一切与蒋女士毫不相涉。兹恐社会未尽深知，特此声明。”
算是彻底断绝关系了。她突然感觉到灵魂像是被掏空，悲伤到绝处，是深深的怨恨。
十多年的感情一朝就成了灰烬，那是她燃尽的整个青春，自然是不甘的。于是，对簿公堂。向他索要现金一百万元，古画四十幅，他本人的作品一百幅，此外，每月收入的一半交给她作儿女抚养费。
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伤心，她通宵狂欢，好像是在祭奠过去的青春和过去的自己。
(六)
“道藩，等我到了六十岁，我就嫁给你！”她再次表现出了年少时期对于爱情飞蛾扑火似得果敢。
“书楣，我知道让你住这里是委屈你了，让你这样没名没分的跟着我也是委屈你了，可是，我没办法。”他的官越做越大，可是始终不敢，不会，也不能松口娶她为妻。
这些年，她老了，这些话她也听腻了，不过她还是美的，对爱情依旧执着，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何妨再等几年呢。
“我理解，我不在意这些，万万不可为了我……”没人知道，她说出这些话以后内心有多挣扎，多年前他们的事情被揭开以后，他曾经提出四条路让她选。
一、离婚结婚（双方离婚后再公开结合）；二、逃避求生（放弃一切，双双逃向远方）；三、忍痛重圆（忍痛割爱，做精神上的恋人）；
四、保存自由（与徐悲鸿离婚，暗地做张道藩的情人）。一如当年一样，她选择了最后一条路。 选择了自以为正确的爱情。还毅然决然的跟他去了台湾。和过往的种种，生死长离。
到了台湾之后，她才发现，自己要面对的，真的是复杂的多了。
张道藩当时官至台湾“立法院长”，妻子苏珊到蒋介石官邸告状要求主持公道，不然就向新闻界尤其是西方记者抖落一切。
他妥协了，那一刻，生活再次给了她重重的一击。
“蒋女士，我想请你看清楚，这里是谁的家，被别人抛弃了就来缠着道藩，你是什么东西，你算什么货色！你大可以问问道藩，是要地位名誉和家庭呢？还是要一个美人迟暮的你！如果不方便，我大可回避！”
“不需要问，道藩当然是爱我的，真爱还需要问吗？”
“书楣，我永远爱你，你一直在我心上，而不是在这个家里。”
依旧还是他温润的话，但是她却感觉到了冷到骨髓的意味。他不会选择，但是他都不想放弃。
“苏珊，你先回去吧，咱俩的事情回去解决，别牵连无辜。”
“张道藩，你还真可以呀，好，我走，你别后悔！”
“书楣，暂且忍耐一下，不用理他”
“为什么委屈的就一定是我呢，你怎么不让他们母女委屈一下？”
“请你不要跟我出难题好吗？你也知道此时此刻离婚会……”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该是欠了你们多少债呀！我想求一个一心人就这么难？”她哭的泣不成声。又一次被伤了。遍体鳞伤。
他把妻女放到澳大利亚，与她公然同居，就这样，纠缠了整整三十年。曾经的她，深恨孙多慈。现在她也成了别人的孙多慈。几年前在南京发生的事，结结实实在台湾重演了一遍，可是角色却是掉了个个儿
“蓝桥求饮良缘缔，金屋藏娇夙愿偿。”她怅然的笑了，到底自己也变成了自己厌恶的人。
“你看我又长出了些许的白发，宗，我老了，太老了。”
“雪，你不老，即使老了也会胜别人万千，咱们那个六十岁之约越来越近了，雪，你应该长乐呀！”
“宗，曾经我深恨孙多慈，让我承受了夫妻劳燕分飞的痛苦，如今远在异国，有一个女人还在受我当年的痛苦，我知道那滋味并不好受。”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知道你一直在以我的名义给澳大利亚那边寄钱，谢谢你的大度。我让他们出国就是不想让你不开心。”
“别忙着谢我，其实我还是太执着了，宗，把他们母女接回来吧！对不起，到底是违背了六十岁嫁给你的诺言。宗，我累了。”
这支离破碎的人生，人生，哈。在五十九岁时，他们还是分开了。她用了三十多年证明自己对爱情的执着，却用最后一年来捍卫自己的尊严
世人都说她是个爱情大过天的女人，殊不知，过往的一切早就教给了她，给自己留一点尊严。以前以为做不到的事情，随着年龄的增长，竟是做到了。一辈子随心所欲，老了老了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看着他们一家团圆吧！苏珊回来了，她黯然离去。
(七)
他们分手的第十五年（1953），他过世，著作等身，声名鹤立，身边陪伴的，不是她，也不是当初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学生。而是另一个女人。而那个女学生，早就嫁做他人妇。她怨恨了一辈子，如今真的可以放下执念了吗？当她听说他的怀里依旧揣着彼时的怀表的时候，她竟然笑了
恍若多年前的傍晚，她用打零工的钱给他买了一块怀表。
“我要把她永远踹在胸前，因为那个地方，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悲鸿，你这个和我纠缠了一辈子的男人，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就走了呢，也不问问我依不依，你欠我的，还没还呢！”本以为她不会在爱，也不会再怨了，可是，当他离去之后，她的心依旧是像裂开了一道口子，再也无法愈合了……
两人相遇于最好的年华，纵然中年龃龉，如果她肯回头，晚年也是圆满的。他不至于身体每况愈下，七年后便撒手人寰。她也不至于漂泊异乡，孤寂终老。可是这一切，都晚了，她不能再去想。
“你哭了？”
“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一大把年纪了，还这样尴尬的在你这里。”
“我看你是对徐悲鸿余情未了吧！”
她默默不语，答案是确定的，正如他怀里的怀表一样，她的房间里，也放着她当年画的琴课。
他们分手的第十年（1968）他病危，她来看。
“棠珍，棠珍！”他的意识已经不清楚了，但是病中所有的呢喃都给了这个女子。
她抚摸着他苍老的脸庞，在他的额上落下一个缠绵的吻。
“道藩，下辈子我一定嫁给你！”可这一次，他再无应答，她没有再哭，默默离去。
几天后，她一袭素衣，作文祭奠她后半生的爱人。人们也不好说什么了，到这个地步，最挑剔的人也不忍苛责她半句。
他离世后十年，她一个人在台北，度过了孤寂的岁月。读书，写作。完成了两部回忆录，上篇是《我与悲鸿》，下篇是《我与道藩》。
“是啊，我也曾不断地问自己，我到底爱谁，庆幸的是他们我都曾爱过。也都爱过我，不幸的是我却不能只爱他们任何一个。悲鸿给我的爱不长，而道藩，给我的爱不多。但是无论是前半生，还是后半生，我都燃尽了我的一切去追求过，那我就不后悔。”
尾声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她八十高龄，晚景凄凉……
碧薇，跟我走吧！
书楣，再给我几年时间，我一定给你一个名分！
碧薇，你在惩罚你自己吗？不必
书楣，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再放开了……
她想伸手抓住他们两个，可是却再也无法抓住。
临终前最后一瞥，她看到了床头那张画。张道藩的《海棠》挂于客厅，床头的这幅，是她十八岁那年，徐悲鸿送她的《海棠》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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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碧微（1899-1978）女，江苏宜兴人，一作碧薇，原名棠珍，字书楣。徐悲鸿的妻子。碧薇是徐悲鸿为她起的名字，后与徐悲鸿分手。
1978年2月16日，蒋碧薇在台北去世
参考资料：百度百科 《碧微传》《灵魂有香气的女子》《一生欠安》。
作者简介:
刘子沐，一九九七年出生于山西长治。现就读于太原科技大学，太原科技大学天涯文学社原宣传部长，山西省高校文学联盟成员。自幼酷爱文史，半生且行且吟。攻散文小说，攻诗词歌赋。爱生活，喜欢一切美的事物，珍惜一切美的情感，风趣幽默，活泼开朗。有点小犀利，小毒舌。亦是一个坚定的维护自己内心秩序的，一个有立场的自由主义者。作品见于校报及各大网络平台。有个人微信公众号:往事小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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