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一点一滴去发现,我们能不能一眼就看透意识的本质、结构以及其中的活动?你如果能一眼看透它的全貌,它就被瓦解了。
洞悉意识的整体本质,意味着你不能带有任何动机或记忆,而只是立即觉知到意识活动的本质。
凭着那份洞识即能消解掉眼前的烦恼。
巅峰状态
我们面临危机的那一刻,也就是全神贯注于经验时,“我”根本不存在。然后念头就产生了,这个念头就创造了一个“我”。你能不能永远像处在危机中一样地活着?
任何危机都能带来巨大的能量。
面临危机的那一刻,你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有当下那一刻而已。
在危机中,时间是不存在的。
我们有没有可能永远活在这样的巅峰状态?
为什么需要定境
刻意止念,虽然能使人定下来但变得迟钝而愚蠢。
任何费力的方式都会干扰到心,任何耗损都不能使你定心。
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那种不必通过控制、呼吸和苦行,不会带来任何冲突、制约和扭曲的定心方法。
不论是随息、看光、持咒、观想都是属于有为的方法,它们只能诱发某种层次的定境。
凡是借外力来导向定境的全都是有动机、有方向的有为法。
为什么需要定境?
如果没有任何动机,我们还会不会问要如何来获得深刻的定境?
任何形式的诱发,都不能造成深刻的定境,都是有为法。
方法本身就有动机。
那么那种自然的安定状态是什么?
要如何才能自然产生?
如果我想听你说话的内容,我的心就必须安静,这是很自然的事。如果我想看清楚一样东西,我的心也不能纷乱不堪,恍如乱麻。
深刻定境的基础就是身心和情感的详和,而且还要把所有的有为法放下。
我们用了“详和”这两个字。而我们的心中只有冲突,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安静,因此就不要空谈定境。
集中精力来对治心中的冲突,而不要企图达到什么。
若身心和情感都感到烦恼,就直接根治这些烦恼。
若你总是企图达到定境,就是一种不详和的有为法。
就这么简单。
你在焦躁中,那么就“如实”地面对你的焦躁,而不是企图达到你想要达到的状态,不要去考虑定境。但是焦躁的心总想寻求相反的状态。那么它就必定陷入冲突。因为想要不焦躁,其实就在强调焦躁。
在身心和情感的详和状态中,没有一个自我中心的存在。
只要有一个自我中心存在,显然就无法达到这种状态,因为这个中心会依照自己的局限来诠释一切。
如果解决不详和这个问题,就不要讨论定境。因为只有当我们完全了解不详和的原因,才有可能充满安宁。
有为法都不是真正好的方法,无为法则需先有身心详和作基础。
我们的心一直都处于混乱中。因此,首先就让我们找出混乱的原因,然后才能谈详和与定境。
一个人只能观察自己内心的混乱。
但是我们为什么把那个观察到的东西称为“混乱”?
这意味着我已经先入为主地暗示了它的反面,也就是详和。我把自己正在体验的感受和曾经体会的详和作了比较,因此我称现在的感受为混乱。
能不能不这么比较,而只是简单地看着我内心的混乱?因为比较本身可能就是混乱的一种形式和肇因。比较一定带来混乱。因此混乱并不严重,真正严重的问题是衡量和比较。
我不知道什么是详和或宁静,只知道我的心一直很乱。于是我就不得不问:人心的本质是不是根本就是混乱的?然后我就观照提出问题的自己。就在这一刻,我的杂念突然没有了。
混乱到底是什么?你怎么知道这是混乱?
如果我吃得太多,胃不舒服,我不会称之为混乱,只是告诉自己下次别吃那么多了。
冲突就是混乱。
人心能不能从各种的冲突中解脱?
我们已把它缩小到了“冲突”的范围。
看看我们的心能否从其中解脱。
我们的心早已了解什么是冲突,也了解冲突造成的现象,那么要如何在这种情况下了断冲突?
如果我们深入探索冲突,从各个角度来看它,自己就会发现所有的冲突中都有比较之心。
冲突就是矛盾、比较、模仿、臣服和压抑。所有的含意都在这两个字中具备了。那么我们能不能从这样的冲突中解脱?有没有可能完全了断冲突?
在这个宇宙里一切都是和谐的,只有我们的心才是永远冲突矛盾的。那么我们要如何自然而不造作地了断冲突?
我们真的曾经觉察过自己完全处于冲突吗?
你其实从没有和冲突“合一”过。
我们从来不让冲突完整呈现。
悲伤也是一样,如果悲伤产生,就让它完整呈现,而不要企图逃避。
我们有没有彻底悲伤过?有没有彻底快乐过?
当你发觉自己在快乐时,快乐就已经结束了。同样,如果你彻底充满着这个被称为困惑、悲伤和冲突的东西,这个东西很快就消失了。
我们只需要如实地处在真正的状态中。
我们的心一旦能彻底和自己真实的状态“共处”,它就不会再制造任何冲突。
就维持在那真实的状态中,直到我的心完全充满着那一刻的悲伤、困惑或冲突为止。
如果一个人只是充满着爱意而没有嫉妒,一切问题就都没有了。只有当嫉妒产生时,问题才产生。
如果一个人充满着嫉妒怎么办?
那么就让自己完全体会那种嫉妒的滋味。
那是一种非常巨大的能量。
但如果你说:“我现在正在嫉妒,这样不对,我不该嫉妒。”那么嫉妒这个问题就会没完没了。
我们能不能只是纯粹地保持在烦恼中而不企图逃避?
所有逃避的心理活动都在为自己辩解或制造压力。
当烦恼产生时就彻底和它共处。
如果你真能和自己的真实状态共处,你就已经在采取解脱的行动了。
观察者属于过去
观察者属于过去。 它就是过去的经验、记忆和知识的积累。因此观察者就是观察中的局限。观察者所包含的全都是过去的活动。
没有观察者,也没有记忆。这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我观照现在的嫉妒,我能不能只是如实观照。
在嫉妒的这一刻,除了这种感受之外,并没有你这个观察者和所观之物的存在。没有观察的概念。除了纯然的观照之外,没有任何念头产生,也没有任何与过去有关的联想。除了纯然的观照,什么都没有了。
观察者是过去的产物。你如果看清这点并在这点上产生洞察力,就会发现根本没有一个“我”在那里观照,只剩下纯然的觉性。
业力
奖赏和惩罚是最基本的业力
我们所有活动背后的动力是什么?是什么制造了欲望?欲望背后的业力是什么?显然,我们的业力完全是建筑在惩罚和奖赏之上的,它总想逃避某种情况,然后追求另一种情况。奖赏和惩罚是最基本的业力。
我们所有的能量都用于追求奖赏和满足了
脑子总是追求满足。因为它需要安全感。我们所有的能量都用于追求奖赏和满足了。
没有对满足的追求就没有自我
与其说“我”在追求满足,不如说满足追出了一个“我”。
没有对满足的追求,还有自我吗?
业力就是想要被满足的渴求
业力就是想要被满足的渴求。我们说这个形体就是我,其实业力才是“我”。
“自我”就是思想的活动
“自我”就是思想的活动。我们的日常生活里充满着这些活动,其中全都是奖赏和永无止境的对满足的追求。
我们什么都不能做
如果是可以辨认的,就一定是在已知领域之内。只有当所有可以辨认的经验过程都停止,未知境界才会出现。
任何经验和识辨的过程都是在已知领域之内,而所有企图脱离已知的探索以及这类的活动也都属于已知范围。
你无法知道有一个未知领域。在那种境界里所有已知的活动都停止了。所有的思辨过程都停止了,同时和一切共存,并没有主客的对立。
通过动机是无法进入那种状态的。因为所有的动机都只能导向已知。
探索未知是徒劳无益的。
我只知道如何断除无明。
无明就是想要获取更多的需求。
当这种需求停止了,不是通过动机、意志力和别人的指导而停止的,是看清楚以后自然停止的,那么截然不同的境界才会出现。
当所有的认知活动都停止了,所有从经验中得到的东西和动机全都断除时,这个人就从已知中解脱了。
脑子是在已知领域中活动的,也就是认知的活动。但是当你的脑子、你的心完全寂静时,你并不知道自己的心处在寂静中。如果你知道就不是真的寂静,因为那样就有一个观察者在那里对自己说“我知道”。
“寂静”是无法以分辨心来认识的,也超越已知经验范围之外。那种寂静的境界其实一直在人们心中,然而只有那些彻底洞悉已知事物的人才有能力见到这种寂静。
脑子本身就是观察者,也是操作者。它存储了那些已知的事物,当脑子完全寂静安宁下来时,就没有任何语言或妄念。
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只是如实观照每一个起心动念。
只是观照而已。你必须非常非常安详地观照自己,无论行、住、坐、卧都是如此。每分每秒都进入一个更深的境界。
那深不可测的境界是超越时间、超越度量,是无法以概念和言语来表达的,那么通过思想能否达到那种境界?
思想就是时间,思想也就是有限的知识、经验、历史以及记忆的反映。通过思想无法达到那种境界,就这么简单。
我们的心能不能维持在没有分别的状态?
一直都活在分别中的心能不能不再分别?
要如何才能做到?
只有一条路,就是去观照自己那个正在分别的心。
我的心一向都局限在比较、模仿、臣服、理想和抗拒之中,现在我知道我的心不应该落入任何活动,那么究竟该怎么办?
觉察到思想的所有活动都落入了时间和分别的局限,这种觉察的本身就能停止思想的活动。
只是觉察而已。
在比较、分别全都停止之后就剩下寂静了。
如实觉察妄念的活动
自我中心暗示着范围的存在。只要有个中心存在,就必定会有范围和局限,因此所有的自我中心的行动都限制在这个范围之内。 你可以无限地扩充你的自我,但是只要有一个中心,就有局限和范围。
通常所说的自我中心的行动,都是为自己考虑或朝某个目标发展自己,是从中心扩张到某个范围的行动。你可以通过社会服务、民主或独立的方式扩张你自己,但是终究还在一个范围之内。只要在一个范围内的能量都是有限的,也是机械化的。任何这个范围之内的行动都是有限而片面的,因此就在耗损能量。
我们本来就是自私的众生,自我中心的人类。我们永远只为自己或自己的家庭着想。我们也许会把这种自我扩张到社会服务或是政治工作,但仍然是那个中心在运作。为群众服务的人时常以为自己是无私的,但是我为穷苦大众服务的“我”,仍然在这个中心的范围之内。这里质疑的当然不是为穷苦大众服务这份工作的价值。我们质疑的是我们对于穷苦大众、国家、上帝或任何一种理念的攀缘与认同。这才是真正的问题。
我们没有认清起起落落的妄念其实不断在消耗我们的能量。而所有以自我为中心的活动,不论是念头或行为,其实都在制造痛苦。
我们的头脑有两种需求,那就是安全感和永恒感。两者都能从自我感中取得,因此自我感才变得那么重要。头脑是一个机械化的实体,它的惯性就是不断建立安全感和永恒感。我们要如何打破这种惯性运作?任何打破的行动,都仍然局限在自我的范围内。那么到底有没有一种行动是无我的?
头脑的活动就是设计好的程式,这种活动有可能停止吗?只要这种活动一停止,你就突破了局限。受到数千年局限的脑子,早就习惯于永无止息的机械化活动,这些活动有可能停止吗?我们的答案是,只要这台电脑的插头一拔掉,这些机械化的活动就能停止。但是一有停止的动机产生,就又回到原样。
你们问有没有可能停止妄念?这其实是错误的问题。一旦我们认清不停止的严重性,自然会停止的。你一想要它停止,自我中心的活动就又开始了。如果我想要这些妄念永远停止,那就是“贪”。妄念的活动一旦停止,机械化的运作就结束了。但是你无法要求它永远停止,如果你要求它永远停止,就扯进了时间的因素。
“观照”不是机械化的活动,它不是从自我中心出发的。观照的本身是一种“如实”的活动。这个活动没有中心。观照本身就是另一个次元的活动。这种“观照”是一种没有选择的觉察。只要如实觉察妄念的活动,电脑程式就停止了。
只有妄念完全停止以后,无限的能量才会释放出来。只要自我中心的活动不停止,你就不可能接触到这种能量。人心受到数千年的局限,只有当这机械化的运作停止了,局限才能被打破。你必须把电脑的插头拔掉,它才能停止操作,问题就在这个自私自利的中心能不能停止活动?自我中心的活动一旦停止,截然不同的活动才能产生。
我们为什么排斥妄念
如果妄念是一种习惯,那么这个习惯要如何戒掉?任何一种习惯,不论是抽烟、喝酒或暴饮暴食,都应该戒掉。喋喋不休的妄念能够在全神贯注的观照下停止吗?如果我全神贯注地观照自己在抽烟时的举动,这个习惯很快就减弱了。因此为何不能减少喋喋不休的妄念?
妄念会耗损能量,这是非常明显的,那么该如何使它止息?我只要一观照,它就停止了。但是等一会儿它又开始喋喋不休了,我该怎么做才能使它永久停止?
我们为什么排斥妄念?
你们说妄念会耗损能量,但是我们在其他各个方面都消耗能量啊。 我们要排斥的不是某种特定的耗损活动,而是所有的耗损活动。你们不要不愉快的耗损,却想要愉快的耗损。因此你们是在排斥不愉快的能量耗损。
脑子里有没有妄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出现什么样的念头,理性的也好,非理性的也好,我们都能如如不动,不受其干扰,不形成喋喋不休的对谈。念来念去,都不去管它。如果我们的心真能如如不动,那么不管有念无念都一样,甚至有人在你身上泼水,鸟儿在你身上方便,你都只是轻轻地擦掉就算了。 因此问题很简单,那就是我们的心能不能如如不动?我知道自己的心喋喋不休,我也知道妄念和理性思考都消耗我的能量,但是我不必太过于介意。只有如如不动,才能停止妄念。
我们的心所以会喋喋不休地消耗能量,是因为我们的心不够稳定。只要我的心不稳定,就自然会喋喋不休。现在我们不再去考虑妄念和消耗能量的问题。我们把注意力转向不同的方向。我们不再注意如何停止耗损。我们关心的是如何才能如如不动。
大海是那么的深、那么的沉稳,就算生起些微的风浪,也不必介意。你一旦介意了,就会被风浪所困。当你被风浪所困时,惟一能做的就是认清自己被困住了。认清了就赶快放下,不要小题大做。只要我观照到了,负面就立刻变成正面,虚妄也立刻转成实相。
观照就是如如不动,聆听就是如如不动。
此岸就是彼岸
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到达彼岸。解脱不是苦修的结果。如果心智忘掉了自己的存在,而不再问“彼岸”或“此岸”的问题,如果它停止摸索与寻求,并且处在完全空掉的状态,那么解脱就出现了。
你能不能把师傅、方法、结果全都放到一边?你能不能彻底一无所求?你的心充满着这份压倒性的需求,然而这正是障碍所在。
此岸和彼岸的时空距离,其实只是心中的妄念罢了。如果你认清了这一点,此岸就是彼岸。
你不计一切要到达彼岸,却根本不知道彼岸在哪里。也许彼岸就是此岸,你可能愈游愈远了。停止游泳。你应该被动地觉察,而毫无拣择与衡量。要想安静,你必须有巨大的能量,游泳只会消耗能量。
人们追寻所谓的涅槃、解脱、悟道、自我实现、永恒或上帝。从一种修行方法换到另一种,以最新的教诲替代他们最近放弃的那一个。而从不思考一下:这些都只是追寻的活动罢了。
寂静就是唯一的真相
只有当心静止时,你才能发现那个更超越的东西。因此只有一件事是最重要的,那就是心要静止。
如果你关心的是那个超越的东西,那么你就不是在看什么才是静止状态。如果寂静对你而言只是一扇通往那个超越的东西的门,那么你关心的就不是那扇门了。然而只有那扇门(也就是寂静的本身)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能问那个超越的东西是什么,只有寂静才是重要的。我们只需要考虑这一件事,而不是超越寂静的是什么。
如果你说对我而言寂静并不重要,它只是一道门罢了,那么你怎么知道它只是一道门,而非那个超越的东西的本身?手段就是目的,它们不是分开的两样东西。寂静就是唯一的真相,而不是你透过它能找到什么。除了寂静之外,没有其他的真相了。只要观察和了解自己以及周遭的世界,它自然而然会出现。
寂静之中不能有任何动机,如果有一丝一毫的动机,它就是被指导的、蓄意的,因此根本就不算是寂静了。
当寂静出现时,除了寂静之外,什么都没了。如果当寂静发生时你能察觉它的存在,那还能算是寂静吗?整个脑子、心智、感觉和身体,每一样东西都静止了,这样的寂静能以观察者的身份来看自己吗?
寂静觉察到自己——其中并没有观察者和所观之物的分别,这才是最主要的重点。
寂静不会利用自己去发现一样超越自己的东西。存在的只有那寂静罢了。
制造执著的原因
因为感到孤独,所以我们执著于各种逃避方法。
执著就是逃避孤独。任何逃避孤独的活动都会加强孤独感,于是你就更想逃避它。
这就是制造执著的原因。
执著的烦恼占满了你的心,于是你完全忽略了心中的孤独。
先是有孤独,然后又有逃避这份孤独的执著活动,接着这份执著就变得非常重要,它操纵了你整个人,使你无法看清真相。
使我们脱离真相的活动其实是内心的恐惧,我们害怕孤独,我们逃避它。而只有一个能看到真相而不逃避的心才能解脱于真相。
观察者就是思想的机械活动
我们必须觉察思想的升起,觉察那个思想的真意,思想的活动就是过往的一切,如果缺少了意义,思想就不存在了。
思想是生活中所有分歧的起因。思想来自累积的记忆。当思想从过去升起时,我们能不能觉察?过去指的是过往的记忆。如果我们无法觉察,我们的心除了思想之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思想到底是什么?思想者和思想是分开的吗?经验者和经验之间有差别吗?观察者有别于他所观察的东西吗?
观察者到底是什么?观察者就是思想的机械活动。观察者就是他的局限,更是他对自己的观念——从过去、传统、局限所建立的意象。观察者一直在思考和行动,他的行动永远是依据他对自己和对这个世界的意象。
观察者在关系中的活动助长了分歧。这样的活动和观察者是没有分别的,它就是观察者本身。他无法看到他的关系就是他自己的活动,也就是他自己。制造分歧的就是观察者的活动,观察者就是划分观者与所观之物的活动,也就是分歧和矛盾的肇因。
我们生活中的分歧,就是思想结构——那个观察者——的活动。
没有思想就没有思想者,两者是一体的。观察者、思想者、经验者无别于所观之物、思想和经验的本身。看到这个真相,界分就不存在了。观察者和所观之物之间的战争,就是心中的冲突。
观察者就是思想。只有在当下,我们才能超越时间和记忆。只有在当下,思想才停止。只有当下,思想才不助长分歧。正道就是活在没有观察者的行动中。
否定就是最积极的行动
生活比任何概念、理想的目标或原则都要重要得多。我们能不能在日常的活动中发现解脱?
宗教不是和生活分开的;相反的,宗教就是生活。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有可能解脱吗?
所谓的解脱是一种否定的状态。否定就是最积极的行动。
我们大部分人很容易便接受了正面的教条或信条,因为我们想得到安全,想有所属,想要执著和依赖。正面的心态会带来二元对立与分裂,当某一个心态和其他的心态对立时,矛盾就产生了。如果否定所有的价值观、所有的道德、所有的信仰,如果没有局限,就不会与任何东西对立了。
一个正面的声明之中便暗示着分裂,而分裂即是抗拒。
我们已经习以为常,这便是我们的局限。
否定人类所有的虚构、价值观、道德和神,就是处在没有二元对立、没有抗拒或矛盾的状态。否定这些便是否定自我,自我就是那个不断追求有限良善的受制的生命。
如果一个人已经否定了社会、宗教和文化的主张,真的完全摆脱了过去,那么否定就是解脱的状态。它会在这个人所有的活动中运作。
否定过去的传统与权威。否定即是自由,一个自由的人才懂得生活、爱与生死的真谛。
根本没有客体
思想制造的空间里是没有爱的。这个空间阻隔了人与人,其中充满了变成的活动、生活的争战、痛苦和恐惧。冥想就是这个空间的了结,以及自我的止息。你不存在,相对的东西也就不存在了。冥想是思想无法进入的无限的空间。
冥想中的觉知是没有念头的,它不只用到头脑,还用到所有的感官。这样的觉知根本没有客体,因此也没有经验。你的眼睛是睁开的,而周围充满着各种客体。然而这些客体没有一点重要性。你照样看到这些客体,但是没有辨识的活动,换言之,根本没有经验的存在。
心中的空间是那么狭小。我们所有的活动都似乎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发生。冥想就是这个狭小空间的结束。心智一旦结束了这个狭小的空间,就会出现冥想的行动,那个心智无法触及的广大空间就是寂静。心智就是思想和各种不同的念头。心智在自己的局限中是不可能安静的,只有思想无法染指的巨大空间里才有寂静。在这寂静中是没有任何思想的。
冥想便是寂静。
冥想无法从别人那里学来,你必须一开始就一无所知,然后从那份纯真移向另外一份纯真。
日常生活充满着挣扎、痛苦及一闪而逝的快乐。冥想的心就是以这相同的土壤作为基础。冥想的美就在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要往哪里去、结局是什么。
想要有超越日常生活的更高经验,就会使心泉干枯。渴望更多的体验、更高的觉知或更多的领悟,会使心智向外看。这和倚赖环境或人是没有两样的。
冥想奇特的地方在于每一个事件都不会变成经验,就像天空中刚出现的一颗星星,没有任何的记忆能抓住它,也没有辨识和好恶的反应。
我们的追寻永远都是向外的,追求经验的心也是外向的。向内的心完全不寻求,它只是觉知罢了。
不再想“变成”什么
“存在”就是“变成”。我们都是先有存在感,然后又想变成什么。我们总想变得“更”怎么样。这样的脑子能够脱离时间而运作吗?时间能够停止吗?我们的脑子能不能不受思想的控制?也就是不受时间感的控制?
思想就是时间,时间能够停止吗?心理上的时间感能否停止?也就是“存在”与“变成”的感觉,还有保留下来的记忆,也就是过去累积的知识、经验,这些都要摆脱。过去经验中的伤痛、执着等,全都要摆脱。它们有可能断除吗?当然有可能,这才是重点。
只要我们能觉察到伤痛,反观自己心理的伤害是如何形成的,这份觉知的本身,就能停止伤痛,也就能停止时间感。这表示我已经停止思索,不再透过时间去观察。只要不投射心理上的时间感,伤痛立刻就可以解决,它就立刻止息了,因为你已经不再想“变成”什么。
为什么要解除痛苦
为什么我们的头脑不能保持机警、清醒和强大的能量?是不是因为头脑永远在抉择和意志中运作,所以走向了退化?
每个人随时都在为自己的下一个行动作决定,这些决定往往不是以清醒而完整的观察作基础,忽略了整体的存在,只考虑其中非常狭窄的一部分,因此头脑就无法完整地运作,而只朝一个方向活动。只依照一种模式运作的心智很快就退化了。
如果我们认清了这些因素,也许我们就有能力在完整的本质中运作了。
以拣选作为基础的追求,以满足需求或成就感而触发的动机,不可避免地为我们带来冲突。
冲突就是退化的主要因素。我把人生从整体实相分裂出来,怎么能不造成退化。因此,选择和意志就是退化的因素。
我们的一生就是完全以这两种手段作为基础的:排除或挑选,通过意志来行动以满足欲求。我排除这个,选中那个。
那么到底有没有一种行动是不包含这两种原则和因素的?
头脑及心智退化的最主要的因素就是内心冲突,另外的因素就是创伤和痛苦。
一个人会感觉受打击是很自然的,因为就好像突然被扔到大街上。无论是神经系统、心理上、外在或内在,一切都改变了。我们的心要如何从这种状态中出来?
什么是伤心?
我们的亲人去世了,这是一种很大的打击,也会很严重地伤我们的心。
然而伤心的原因是否早就存在了,打击只不过使它曝了光?
是不是因为我从未面对过我内心的孤独?是不是孤独才是造成伤心的真正原因?
我能不能在打击还未来到之前就面对那份孤独?
在打击还未来到之前,我就应该深入探索依赖的本质,因为它们就是伤心的所有因素。
那么令我准备好面对打击的是什么?
我什么都不需要准备。
我只需要观察就好。观察自己并认清任何形式的依赖都必定造成很深的痛苦,等到打击真的来到,造成伤害的原因就不存在了。那么全然不同的境界就会产生。
你认为打击就一定是“苦难”吗?
苦难就是痛苦。我们可以用“苦难”这两个字来概括所有的孤独、执著、依赖和冲突。我不知该如何对治这些痛苦,我们做尽一切,只希望能从这痛苦中挣脱。为什么一个打击会使这么多东西曝光?
为什么路上的乞丐、做苦工的乡下人从来没有打动过人们的心,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打击却使所有的痛苦都曝了光?
你看到一个乞丐在路上乞讨,这对你来说为什么不是一个打击?你为什么不哭?那种情形下我们不哭,为什么在另一种情形下会哭?为什么?很显然,原因就是我们太不敏感了。
我们的心睡着了,而外来的打击却把我们唤醒。
打击唤醒了我们的心,使我们对于痛苦有了感受,这痛苦是属于全人类的。我们以前对于痛苦一直麻木不仁。
存在就是痛苦。那么你该如何对治你的痛苦?
存在就是痛苦。那不是你一个人的痛苦;我看到那名乞丐时我的心在痛。看到那个做苦工的乡下人,我的心也跟着受折磨。看到那个遭受挫折的有钱人,我禁不住对自己说“天啊!你看看吧!”全人类的生命、社会、文化和宗教的苦,对我而言都和丧失亲人的苦一样。因此存在就是痛苦。那么这样的痛苦我要怎么对治?
你处在痛苦中,你就是那份痛苦。乡下人的苦、乞丐的苦,有钱人遭受挫折的苦、僧侣的苦,这些苦全都是我,那么我该怎么办?
恐惧、冲突、苦难、追求逸乐、追求所谓的至上、从事社会服务、为国献身,这一切都是退化的原因。
除非我们解决了心智退化的问题,否则它所制造的将是更多的苦难和创伤。
我们已经把退化的所有原因都找出来了,那么究竟该怎么办?
如果现状是痛苦,该采取什么行动?
你也许会说一定有种方法可以解除痛苦。
为什么要解除它?
你们关心的只是如何解除它。但是它为什么要走?它根本没有出路,不是吗?
我们要如何对治这份造成痛苦的巨大创伤,这种导致头脑退化的冲突与矛盾?
观照它吗?
观照什么?
我的苦难和创伤与我是分开的吗?痛苦和观察者有分别吗?所观之物和观者本是同一个东西,那么该怎么办?
既然知道痛苦是退化的主因之一,就该找出解决的办法。
当痛苦完全解除时,我们的心就会有不寻常的热情产生,它绝不会变成一个无痛而乏味的心。
你们想要这个秘法吗?
我会告诉你的。
你真的想要吗?
让我们换一种角度来说。
我们的心有没有可能永不受伤?
教育不自觉地在伤害我们,父母不自觉地在伤害我们,社会也不自觉地在伤害我们,因此我要问的是:“活在这种到处都充满着伤害的世界,要想让我们的心不受到伤害该怎么办?”你说我是愚蠢的人也好,悟道的佛也好,无论你怎么说,我有没有可能永远不受到伤害?
这就是有关痛苦的另一种角度。
起先那个问题是:受了伤的心该如何来对治。现在这个问题是:我们能不能永不受伤。
我马上就要告诉你们这个秘法了。
你们该如何解除人类累积的所有痛苦?如果你们不想解决这些问题,不管你做任何其他的事,都必将导致更多的苦。
刚才我们曾经讨论过,当观者和所观之物无二无别时会怎么样?
就只剩下纯然的观照,而自我感不见了。
没有自我感的观照意味着只剩下那个你们称之为“痛苦”的东西。而那个企图克服痛苦的人却不见了。
当观察者都不见了,还有痛苦吗?
因为有自我的存在,才会受到伤害,也因为有自我的存在,才能承受赞美。就是自我这个东西在说“打击”或“我感觉痛苦”之类的话。因此你能不能只是如实地观照这个被称为“痛苦”的东西,而不带有自我感,不带有观察者的存在?
我刚才所说的是很难办到的事,因为我们一向都是从自我中心来看痛苦的,我们总是说:“我必须采取行动来改变这种状况。”因此行动通常是以自我认知作为基础的。
如果自我就是痛苦时,你又该怎么办呢?
什么是慈悲?
“慈悲”这两个字的意思就是热情。要如何才能有感同身受的热情?只有当痛苦停止时,这种热情才会出现。一个受苦的心怎么可能懂得热情呢?
我们不须要求自己“变成”有慈悲心的人。我们只是在如实观照而已,如实地观照各种苦难。我们在受苦,我们的心想尽各种办法企图从痛苦中解脱。只有当我们的心不再逃避时,才能真的如实观照自己的苦难。如果这个观察者非常非常仔细地观照,它就和所观之物合一了。然后痛苦本身就能自动转化成热情,也就是感同身受的慈悲心。
因此不要再企图逃避苦难。
这并不表示你就永远停留在苦难中,而是要你学会和它共处。
你不是和欢乐相处得很好吗?那么苦难也是一样!
为什么你不能彻底与苦难共处?
你能不能毫不逃避地面对它?
真的如实观照,你的脑子就会变得非常机警,它就能面对事实。苦难一转化成热情,就是非常惊人的能量,从中就能产生一个永不受伤的心。
这就是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