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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烟乔木隔肇州》:金黄铜绿两争妍——海内孤品金代钱币正隆通宝现身八里城

金代钱币之中正隆通宝是一个若有若无的传说,世间到底有没有正隆通宝存在?

首先我们得先来了解一下金朝的货币史,看看正隆通宝的相关来历。

金建国后相当长一段时间,还停留在以物易物和使用宋辽钱币两种方式并行的状态,太祖、太宗、熙宗时代也可能尝试过铸币,但都属于样币,并没有在市面上真正大规模流通,今日世间所存金初各类钱币真伪难辨,无法得到正史确认。

真正全国发行的金代钱币是从完颜亮时代开始的。此后,金朝的货币经济开始进入到一个继承辽宋、自主创新的兼收并蓄时代。

雄才大略的完颜亮继位后,志存高远,念念不忘统一天下,迁都和军费各项开支庞大,财政压力大,于是由国家垄断货币发行权的政权意志提上日程,铸造金国自己的铜钱已是大势所趋。但是金国缺乏铸钱的原料铜,于是金国积极开拓铜源,禁止铜资源出国境,连铜镜都不许民间私铸。

经过多年充分准备,1157年,金国开始启动这项工作,1158年正式铸币。据《金史·食货志》记载:“正隆三年二月中都设钱监二曰:东曰宝源、西曰宝丰。京兆设钱监一曰:利用。”铸钱文曰:“正隆元宝”。铸造规制与宋代小平铜钱同。

《金史·食货志》记载:“正隆通宝,轻重如宋小平钱,而肉好文字峻整过之,与旧钱通用。”

从中我们看到,《金史》两次记载的都是正隆元宝,不是正隆通宝,而目前考古发现的似乎仅有正隆元宝,这是《金史》的一字之误吗?到底有没有正隆通宝呢?

历代研究者普遍认为是《金史》错了。如夏荃《退庵钱谱》中说“今正隆钱皆元宝而无通宝……史之略也”。翁树培的《古泉汇考》认为《金史》及《续通考》两书俱作“通宝”,实为史误也。

真的是这样吗?未免断言太早。

《考古》1960年第二期刊载了已故王修治先生的《黑龙江省肇东县八里城清理简报》一文。1958年,肇东县博物馆为了配合四站人民公社在八里城深翻土地工作,组织了了文物保护小组,对出土遗物情况进行了整理登记。其中记载:“钱币79枚。开元通宝1枚、淳化元宝1枚、至道元宝1枚、咸平元宝2枚、景德元宝7枚、祥符元宝2枚、天禧通宝4枚、天圣元宝6枚、景佑元宝1枚、至和通宝2枚、嘉祐元宝1枚、皇宋通宝4枚、治平通宝2枚、熙宁元宝10枚、元丰通宝11枚、元站通宝6枚、绍圣元宝1枚、圣朱元宝3枚、崇宁通宝1枚、政和通宝3枚、宣和通宝3枚、正隆通宝1枚、大定通宝2枚,此外因腐朽过甚,字迹不能辨识者4枚。”其中赫然有一枚正隆通宝。

《金史旅读》系列研究证明,八里城疑似金代爻剌古城,即金太祖护步达冈之战的战前指挥部、金代早期混同江行宫、金熙宗天开殿、完颜宗敏猛安所在地,是上京路除了上京之外,最重要的城池,完颜亮之后这里也应是有相当规模的城市聚落,在这里发现正隆通宝一点也不偶然。

       这枚正隆通宝不知现在存放在哪里,这是稀世之珍,能够证实正隆元宝之外还存在正隆通宝,《金史》没有记错。

同样是王修治先生,在他的《黑龙江省肇东县出土铜钱清理研究》一文中记载,1979年三四月间在肇东县四站公社的复兴大队和新立大队,即八里城附近连续出土两批窖藏铜钱,总计约3万枚。其中在新立大队的那批里,又发现了正隆通宝的踪迹。原文是这样说的:“而新立所出的铜钱除北宋常见的钱币外,尚有南宋高宗赵构之绍兴钱、金海陵王正隆通宝及南宋孝宗赵躏乾道钱。据此可知,复兴窖藏为辽人所藏,新立之铜钱为金人或更晚之窖藏。”不知当时发现的是多少枚正隆通宝。

唐以后,古代的钱币可分重宝、元宝、通宝三种。通宝一般为小面值钱币,中等面值的是重宝,元宝为大面值钱。通宝和重宝一般是铜制的,而元宝可以是铜制的,也可以是金银制成的锭。正隆通宝很可能仅仅停留在试铸阶段,正式发行的是正隆元宝。范成大的《揽辔录》记载,海陵时期所铸造的正隆铜钱数量并不多,不知这里指的是正隆通宝还是正隆元宝。

八里城出现珍稀的正隆通宝,说明居住人物身份的不同寻常。

我们回头再来看存世相对较多的正隆元宝。

完颜亮做事情标准高、气魄大、追求华丽,因此正隆元宝档次很高,有金国第一钱之美誉。正隆元宝仿北宋大观平钱制作,质地精良,文字俊秀,楷书钱文旋读,边廓整肃,光背无文。径2.5厘米,重3.4克左右。

正隆元宝分为四笔和五笔,四笔是指正字的最后两笔连写成一笔,今天市面上能见到的正隆元宝多数是这个版式。五笔正隆则比较罕见。具体的有两种不同的版式,一种是正字的第四笔一竖出头到下边,存世不多。另外一种是正字的最后一笔一横出头到左边,也很少见。

谁会是正隆元宝的书写者呢?

从唐以来的规矩看,有三种可能:书法家、重臣、完颜亮本人。

北宋初年的淳化元宝和至道元宝,就是宋太宗赵光义用真、行、草三种书体题写的。北宋书法家辈出,据说元丰通宝和元佑通宝是苏轼写的,熙宁元宝是蔡京写的,元佑通宝是司马光写的,皇宋通宝是富弼写的。金代的泰和重宝篆书是金代书法名家党怀英写的。

   金代有名的书法家如党怀英、任询、王庭筠、赵秉文等在完颜亮时代年龄、身份都不可能是题写者。

       从重臣来分析,必须也得是宰相群体里的,完颜亮时期符合身份的不外乎以下这些人:张通古、张浩、蔡松年、敬嗣徽、萧玉、纥石烈良弼、李通。张通古已退休了,很可能已去世。张浩完颜亮看不上,也有自知之明。萧玉完颜亮只是利用,未必当回事。蔡松年和完颜亮关系确实好,但《金史·文艺列传》里没有相关记载。纥石烈良弼女真字学得好,也倡导汉学,但未必是书法家。1157年时,敬嗣晖为左宣徽使,李通为参知政事,地位身份威望尚觉不够,同样,如果是其他大臣所,一定会有正史记载。

        那就第三种可能最大了。由皇帝本人在钱币上题字是传统惯例,除非皇帝本人谦让,又有特别杰出的书法家。从1157年的情况看,这样重大的事件,无论哪个大臣和书法家都不会僭越的,完颜亮一定也高度重视,这四个字是他本人所写的可能极大。

     《金史·海陵本纪》记载的一件事证明了这种可能性:十一月庚午,左司郎中兀不喝等闻赦,入白东京即位改元事,上拊髀叹曰:“我本欲灭宋后改元大定,岂非天命乎?”出其书示之,即预志改元事也。

        这说的是1161年湿冷的扬州,进退维谷的完颜亮讲述诡异的巧合,完颜雍称帝后所定的年号大定竟然与他之前想的巧合,他还拿出自己写的这两个字来给大家看,可见他题写正隆元宝也是完全可能的。

    800多年后,当我们盯着正隆元宝看,感受风姿绰约的神韵,想象正隆年间的格局气度,不禁挂念起他的姊妹钱正隆通宝,不知还在上京路哪座废城中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结满斑斓的铜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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