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林书院也有一批在任的正直官吏。
东林书院除了上面所说的这批文人之外,一批在任的正直官吏,比如河北高邑人、考功郎中赵南星,陕西富平人、吏部尚书孙丕扬和江西吉水人、吏科给事中邹元标等,也都曾先后到书院来讲学,使书院的声誉和社会地位进一步提高。书院最终发展成为民间最有影响的带政治色彩的学术机构、议事机构和舆论中心。据说,在东林书院的极盛时期,曾经出现过这样的情况:甚至朝廷的官员也以得到东林书院的赞扬为荣。当书院超出作为捍卫自我精神的独立性的守护地的功能,一跃而变成与朝廷抗衡的政治堡垒的时候,朝廷的容忍度就要爆裂了,何况这时候正是暴虐的阉党魁首魏忠贤专权之时,东林书院的劫难当然就在所难免了。结局惨烈令人触目惊心:书院的导师不是被处死就是被迫自杀,书院也被阉党所毁。
通过上述这么多篇幅的分析,我们大致对书院的文化意象有了一个轮廓。为了使书院的轮廓更清晰、意象更生动,我们最后谈一下书院的精神。
首先就是一种自由与创新的精神。书院创建的原初目的,其实就是为了一种自由:自由办学、自由入学、自由讲学、自由竞争。当然更重要的是要有自由的思想、自由的观念。岳麓书院讲堂楹联“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数,涉岳麓峰头,朗月清风,太极悠然可会”,实际上,就是标榜一种无待于外的自由精神,倡导独立的人格精神和个性精神。朱熹等人在重建白鹿洞书院时,告诫学生,不以辞章和科考为目的,就是倡导一种无待他者承认的独立的精神、自由的精神;王阳明倡导反对学术上的偶像崇拜,要求生徒不以圣人圣训作为判断是非的标准,而要以“良知”为准则,强调的也是一种独立不倚的学术精神。只有坚持独立不倚的学术精神,生徒才可能有健全的个性,才能作出不受任何力量干扰的价值判断。王阳明在解答罗整庵关于朱熹格物之学的疑问时,说:“《大学》乃孔门相传旧本耳!朱子疑其有所脱误而改正补辑之,在某则谓其本无脱误,悉从其旧而已矣。失在于过信孔子则有过之,非故去朱子之分章而削其传也。夫学贵得之心,求之于心而非也,虽其言之出于孔子,不敢以为是也,而况其未出于孔子者乎?求之于心而是也,虽其言之出于庸常,不敢以为非也,而况出于孔子者乎?”不迷信权威,并且敢于挑战权威,学术才能表现出活力,才能创新,才能具有永恒的生命力。
清黄宗羲在《明夷待访录·学校篇》中说:“学校……盖使朝廷之上,闾阎之细,渐摩濡染,莫不有诗书宽大之气,天子之所是未必是,天子之所非未必非,天子亦遂不敢自为非是,而公其非是于学校。”黄宗羲的所谓学校虽然是一种理想的、在当时还不可能出现的学校,但是,他这种坚持真理、不畏皇权、挑战权威的精神,这种自由而创新的学校理念,却充分体现了中国书院独有的自由而创新的精神。
书院是每一时代的大学者学术活动的舞台,也是创新思想的传播地。从周敦颐、二程、朱熹、三陆,到王阳明、湛若水、顾宪成、黄宗羲,他们所创建的学术思想,无不与书院相关。而且,每一代后起的大学者,都会通过自身的独立思考,对前代学者的学术思想进行补充、修正,甚至超越。所以书院里的思想、观念总是充满着新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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