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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盛泽(1)盛泽一碗面

    盛泽人历来精于饮食,并以各具特色的菜肴点心而名闻遐迩,被戏称为“吃镇”。且不说那遍布全镇的酒楼饭馆中名师掌勺精心烹调的珍馐佳肴,光是每天应时的随意小吃、早茶点心就有数十种之多:皮薄如蝉翼、汤色如清波的绉纱小馄饨,形若龙盘白玉珠、香软甜糯的盘龙糕,美如含苞欲放之花、入口汤汁满溢的鲜肉烧卖,还有油氽萝卜丝虾饼、青团子、肉水糕、水磨年糕、麦芽塌饼等等,可谓数不胜数。其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也许就是花色繁多的各色汤面了。

    新中国成立之初,盛泽镇上有29家面饭店,既供应饭菜,也供应面条。面店中以新开弄口的钟源馆最为著名,其它还有东荣兴、西荣兴等。

    盛泽的面店对面浇头尤为讲究,浇头必须用小镬现爆现炒,而且花色繁多,争奇斗妍,如钟源馆的蟹粉面、火鸡面,西荣兴的冻鸡面等都颇受顾客赞誉。

    有的顾客吃浇头面时,还必须“过桥”。所谓“过桥”,是指将面浇头单独盛在一只碗内,由顾客自己凭个人的爱好和习惯适时适量地添入面中。有的人还会随身带一小瓶酒,就着“过桥”的面浇头喝上几口,然后再享用面条。

    面浇头“过桥”

    盛泽人有早餐一碗面的习惯,尤其那些每天吃面的老顾客,更是十分讲究,常常赶早去吃第一镬汤面。盛泽有句俗语叫“头汤面,末汤浴”,第一镬面水清面爽,最有味道。区区一碗汤面,口味不同的顾客却偏要吃出许多名堂来,不要说浇头,哪怕是一碗阳春面,也有干挑、烂糊、紧汤、宽汤、免青、重青之分,还可加胡椒粉、辣酱、姜丝,把一碗面吃得有滋有味。

    所谓阳春面,其实是没有浇头的光面而已,因为价格低廉,故而现在的面店里一般都已不见踪影,只有在餐厅的酒桌上,才作为酒后的主食出现。近年中,绸乡缘酒店的阳春面下得最为入味,面条爽而不硬,汤水浓而色清,葱花细而喷香,口感极好;再加上白的面、红的汤、绿的葱相互映衬,可谓色、香、味、形俱佳。

    千万不要小看这碗阳春面,虽然清汤寡水,没有任何浇头,但它最能考察厨师的本事。在技艺高超的师傅手中,阳春面一样能做出鲜美可口、百吃不厌的味道来。

    阳春面

    早年时,北大街东庙桥之西有一爿左义兴面店,专卖阳春面。女店主原籍湖北,善煮面。看她下面条,犹如欣赏艺术表演,一招一式干净利落,无一动作多余:灶下一阵急火,大镬子中的清水翻起了白浪。只见她双手将一捧面条均匀地撒入镬内,面条随即如“浪里白条”钻入了水底。她操起一对尺余长的大号竹筷,稍稍向水底拨弄两下,双目凝神注视着水中的变化,其神态犹如一位临阵的将军。须臾,面条如鱼翔浅水,在浪花里穿游。她先用铁勺撇去水面的白沫,随即一手持竹筷,一手持笊篱,挑起一捧面条装进笊篱中,轻轻两颠,滤去了水,送入灶面上加好了汤料的大碗中,竹筷随手一抹,面条已平整光洁地静卧于汤碗中。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一挑面条刚好装满一碗,不多不少,绝无添减,真正好手艺。

    店主说,下面条的诀窍全在于掌握火候。镬子要大,水要清,挑面要快,火要急。只要功夫到家,阳春面照样爽口入味,百吃不厌。当然,“阳春面”这个名字更是文雅得极,阳春白雪,风光无限,还真为它增色不少呢。

    下面条

    汤面的味道,不仅仅在于浇头,制作汤料的功夫更是成败的关键。用鸡汤作汤料固然很好,但毕竟成本太高;而有经验的师傅却能用廉价的下脚原料制作出美味的汤料来。江南水乡的鱼虾水产种类甚多,将划鳝丝剩下的鳝骨、剥虾仁留下的虾壳以及剔去了肉的猪骨头,在文火上慢慢地熬,熬成的高汤一样的鲜美无比,让人感觉鲜得掉眉毛。

    如今的人们手头稍稍有些宽裕,走进面店吃的自然都是浇头面了,虾仁、蟹粉、鳝丝、大排、炒鱼、焖肉、腰花、肉丝、肚片、羊肉,应有尽有,尽可择优而食之。盛泽的面店都坚持老传统,一客一锅,现爆现炒,或根据吃客口味的轻重浓淡,适当调节,或根据吃客的爱好习惯,添加辅菜,让吃客享受一份“上帝”的感觉。

    各色面“浇头”

    我是个面食主义者,喜欢吃面食,尤其对汤面爱之甚深,几乎无一日不思食之。盛泽街头巷尾的大小面店,我常一一造访,寻访特色,品评质量的高下优劣。

    如今盛泽的面店如雨后春笋,不仅数量激增,而且派系林立,花样百出,令人目不暇接。近年中,外来的特色面店、连锁面店纷纷抢滩盛泽,为盛泽的面食业增添了色彩无限,盛泽的吃客们尽可轮流而品尝之。

    经过了六十多年前的“对私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一些老字号面店改弦更张,如今能见到的老字号已然不多。

    “雷顺兴”面馆的前身是“雷老三”羊肉店,据称创办于1914年。雷老三,本名雷顺兴,百年前在花园街的正兴馆旁边开了一家羊肉店,卖盛泽特色的蒸缸羊肉。在1956年的“对私改造”中,“雷老三”羊肉店并入了盛泽饮食业的合作商店。改革开放后,雷老三的儿子雷海生在家中重操旧业,供应羊肉面,1991年又在杀猪弄(旧名撒珠弄)正式开店,由于口味正宗,渐渐有了口碑,2002年迁至舜新路新世纪东村,规模扩大了数倍。如今的店主是雷老三的孙女,因为“雷老三”的牌子已被别人注册掉,故而只能改名为“雷顺兴”面馆。如今店内的汤面品种极多,然而羊肉面依然是他们的招牌面。

    “雷顺兴”面馆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西杨家弄口有一家“西荣兴”面店,店内的冻鸡面和青菜鳝丝面颇具盛名,“公私合营”后店名不再使用。十几年前开设于沉瓦桥堍的“西荣兴”面店,主人是老“西荣兴”老板沈聚和的孙子,受父亲沈永奎的指点,炒浇头和下面条的技术都极为精到,很快就以鳝丝面和大肠面吸引了大量顾客。他下的面,面条韧劲十足,有嚼头,鳝丝香酥松软,汤汁浓稠,醇厚入味,齿颊留香。由于生意兴隆,后来又迁至目澜路西口的新址,扩大营业。据店主介绍,祖父与父亲最为擅长的冻鸡面,必须用家养的老雄鸡制作,可惜现在已很难找到真正放养的老雄鸡了,否则一定能让吃客们再次领略到“西荣兴”冻鸡面的美味。

    “万阳春”本来是西杨家弄口的茶馆,“公私合营”后,“万阳春”成了饮食合作商店的面店招牌,创出了名声,后来迁到了东菜场附近。“万阳春”的红烧鱼块面,香气扑鼻,色泽诱人,鱼肉鲜嫩入味,酥而不烂,汤色红润发亮。“万阳春”还有一个特色是“一鱼多吃”,可用鱼的不同部位分别做成鱼头面、“甩水”(鱼尾)面、鱼块面等等,各具风味。

    改革开放后,一些面店重新打响了牌子,成为新一代的名店。

    “胜高”小吃店开在舜湖路平桥旁边,这里本是盛泽大街的东庙桥堍,是旧时最繁华的商业地段,如今依然是极好的市口。“胜高”的青菜大排面最受吃客好评。青菜鲜嫩软滑,大排酥而不烂,又香又嫩。大排选用新鲜的猪肉,大排焖制的过程中,火候的控制最为关键,不能过旺,也不能过小,须经过一个小时的焖制才能完成。大排面中的汤汁,须用焖制大排时的原汁,所以味道特别鲜美。

    舜新路与东方中路的转角处,是盛泽最早设置红绿灯的路口,盛泽人至今仍称之“老红绿灯”。这里有一家“军民”羊肉馆,专做羊肉面,每天顾客盈门,生意十分兴隆。店主每天凌晨两点开始用大锅烧煮羊肉,羊肉切成块,加入没顶的水,配以黄酒、酱油和香料,先用急火煮半个多小时,再用文火慢慢地焖煮两三个小时,到早晨六、七点钟顾客上门时正好出锅。

    “军民”羊肉馆

    每到秋深冬来,盛泽人都喜欢早晨吃一碗羊肉面滋补身体。如今盛泽的羊肉面,大致有三种。一种是当地特有的蒸缸羊肉,烧制方法颇具特色:以瓦缸为炊具,选肥、瘦搭配的羊肉用咸水草扎成块,再放入老姜、红枣、白糖、酱油,压上竹制蒸架,用老桑树作燃料,用火煨上12小时,煮成后汤色如玛瑙,肉酥而不烂,油而不腻,味道鲜美。第二种是近年中十分盛行的桃源羊肉,选用湖羊的肉烧煮,与盛泽传统的蒸缸羊肉有些相似,特点是味道更甜。第三种是藏书羊肉,选用山羊肉白烧,羊肉干切,汤色清,口味鲜,以美味的羊汤而脍炙人口。

    盛泽是南北客商汇聚之地,各方人士口味差异极大,故而各派系的羊肉面都会在口味上做些微调。“雷老三”面店的羊肉近于盛泽的传统特色,桃源羊肉面店有“军民”羊肉店、朝阳路上的“阿荣”羊肉店和蚕花路的“越旺”羊肉店等,藏书羊肉店则以目澜路口的“薛记”羊肉店味道最为正宗。

    盛泽餐饮业名店“绸乡缘”开设的“缘小点”面店是近年中崛起的高档面馆,店主极为重视饮食文化,店堂内装饰典雅,座位舒适,餐具精美,顾客尚未品尝美食,已然感受到一份惬意的氛围。店内的面浇头花样繁多,虾仁、鳝丝、肉丝、焖肉、大排、腰花、爆鱼、素交一应俱全,还有应季的三虾面、蟹黄面、河豚面,限时限量限购。

    “缘小点”面店

    店主受大师指点,面点讲究“三烫”:面烫、汤烫、碗烫,即使寒冬腊月,食用后也会冒汗。捞面时把水完全沥干,不带面锅水进入汤碗;面条入碗时,长筷轻轻一移,面条在碗中呈现“鲫鱼背”;这样的面“紧”,不会吸汤,不容易“坨”,吃的时候将面挑松,再让面条吸收汤汁,味道更佳。

    近年中,外地连锁面店也纷纷来盛泽开设门面,如“虞山面店”、“乌镇面店”、“百年面道”等等。“虞山面店”的汤料统一由总店配制,别具风味;“乌镇面店”以回锅面为号召,汤味入面;“百年面道”则以“镇江三怪”之一的锅盖面和著名的肴肉面为招牌。

    尽管如今的面店比比皆是,然而有的人还是喜欢吃家人下的面。以我而言,最怀念的还是小时候母亲亲手下的青菜烂糊面。早年间,家中不富裕,母亲常将炒熟的青菜与面条一起煮烂,再加入一勺猪油。虽然它平常无奇,却十分入味,当然更为重要的原因是母亲在面里注入了浓浓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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