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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林冲挣不开的天罗地网---《水浒》中的警与匪之八


林冲

林冲是中国古典小说《水浒传》中的重要人物之一,外号豹子头,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妻子是张氏贞娘,岳父也是禁军教头,操刀鬼曹正是他的徒弟。





有句话叫做:逼上梁山。然而,逼和逼还不一样。


梁山一百单八将里面,有不少人上梁山是完全被动的,是被梁山犯罪集团看上后,以种种歹毒伎俩逼的走投无路,不得不上贼船,比如卢俊义、比如朱仝。这些人,不是官府逼的,或者至少不完全是官府逼的,而是梁山犯罪集团逼的。


而那些自己主动投奔梁山的,有很多是犯了国法,为了逃避国法制裁而上梁山,比如晁盖和宋江。事实上,那些主动上梁山的所谓好汉里面,完全没有自己责任的,真是不多。即便武松鲁智深这样的,也不是一点自己责任没有,武松私设公堂杀人在前,帮助黑社会抢地盘卷入黑社会冲突在后。而鲁智深拳打镇关西,虽然是见义勇为,然而私斗杀人毕竟也为法律所不容。


主动上梁山的好汉里面,真正完完全全可以称为逼上梁山的,似乎只有一个林冲。


可以说,林冲是梁山一百单八将里面最遵纪守法的一个,同时也是命运最悲惨,被腐败的大宋司法系统坑害的最苦最惨的一个。


面对腐败的的大宋司法系统编出的必欲置其于死地的天罗地网,林冲一忍再忍,三忍四忍,忍常人所不能忍,然而最后终究忍无可忍。只能拔枪而起,撞开天罗归水浒,闯开地网上梁山。


从头到尾,林冲没有做错任何事。林冲一切悲剧的根源,仅仅是自己的老婆被高太尉的义子,高衙内给看上了。



林冲陪娘子去岳庙上香还愿,路上看到鲁智深舞禅杖,忍不住丢下娘子去核鲁智深说了会话。就说的功夫,娘子被高衙内堵在五岳楼门口,逼着她陪自己上楼,欲行非礼。


这起公然猥亵调戏妇女的事情,发生在堂堂大宋的首都,东京汴梁。


写到这里,我忍不住想插几句话,说说东京警方的无能。


东京作为全国的首都,其社会治安简直差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我们可以看到,在堂堂的一国首都,天子脚下,几十个泼皮无赖可以强夺皇家寺院的菜地,并以此为生。牛二这样的泼皮,可以横行霸道公然试图强夺杨志的宝刀。政府高官的孩子,则肆无忌惮的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猥亵试图强暴良家妇女。在首都附近,则有各种拦路抢劫的强盗核占山为王的犯罪集团。


这样的一个治安水平,这样的执法力度,足以说明首都的,乃至大宋朝全国的公检法系统,腐败堕落到了何等的程度。


在这样的一个糜烂腐败的司法系统的治理之下,林冲的悲剧其实只是无数平民百姓悲剧的缩影罢了。


老话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是男人最不能忍的两大奇耻大辱。


林冲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好歹也算东京有头有脸的人物。妻子被人调戏,这种奇耻大辱岂是轻易能忍的。然而,当林冲看到猥亵调戏他妻子的是高衙内的时候,他愣是既不敢动手又不敢报官,只能忍气吞声强忍下来。


为什么林冲只能选择忍下来?一方面因为林冲性格懦弱,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东京是个权远大于法的地方。林冲不忍也得忍。



然而


你忍了就没事了?当权力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时候,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都是自欺欺人而已。林冲忍了又忍,退了又退,但权力既没有让他风平浪静更没有让他海阔天空。


高太尉第一次调戏不成,又设下一计:让林冲的朋友陆谦把林冲骗出来吃酒,然后假冒林冲名义将其妻子骗到陆谦家里,让高衙内强暴。


水浒整部书里面,坏人很多,而陆谦则是最让我厌恶的角色之一。


陆谦和林冲是多年好友,然而,当高衙内找他帮忙设局奸污林冲妻子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朋友有很多种,鲁智深那样义薄云天,和林冲一面之缘就为他两肋插刀的,是极品,是仙佛,我们不能拿他的标准要求普通人。


但是作为一个人,是要有底线的。我们不要求你向鲁智深那样两肋插刀,但只要哪怕一丝天良未泯,你至少可以选择在一旁旁观,而不选择助纣为虐。


当然,陆谦可以说:我有难处,我是被逼的,如果我不帮他作恶,他会报复我的。

有难处三个字,不是一切都可以推脱的。


在后面高太尉和高衙内迫害林冲的整个司法链条中,每一个环节都觉得自己有难处。

陆谦觉得有自己难处,所以为了自己前途不惜帮助高衙内强奸自己至交好友的妻子。

开封府尹觉得自己有难处,所以枉法断案,将林冲发配沧州。


董超薛霸觉得自己有难处,所以一路折磨林冲并试图加害。


沧州的官营差拨觉得自己有难处,所以定下绝户计火烧草料场,把林冲逼上绝路。


有难处就可以这么干吗?有难处就可以泯灭人性吗?有难处就可以伤天害理吗?有难处就可以淫人妻子,诬良为盗,草菅人命,致人死地吗?


在我们现实中,有难处的官员和执法人员,屡见不鲜。在无数次的医闹事件中,面对猖狂的医闹被被伤害的医务人员,警方总是选择不作为。


而当你责备他们的时候,他们往往也会说:我们有难处。


    你有什么难处啊?你的难处无非就是对方有权,对方有钱,对方有后台有背景,对方能闹腾能惹事呗。无非就是你嫌麻烦呗,无非就是你不想得罪人呗,无非就是你怕影响自己的破案率呗。


说白了,你所谓的难处,无非就是挺不起腰杆,直不起脊梁,懦弱无能,蝇营狗苟,畏权贵而欺百姓,纵暴徒而压良善。


所谓的难处,无法就两个字,就特么的怂和坏呗!


扯远了,回来接着说林冲。


由于丫环的机灵和及时通风报信,林冲在妻子被玷污之前赶到现场,将妻子救了出来。救出妻子后的林冲,将陆谦家中砸的粉碎,并拿把刀守候陆谦,作出一副要为妻子报仇的意思。


然而,有一个细节很有意思:两次试图强奸林冲妻子的主谋是高衙内,陆谦无非是一个帮凶。但是林冲选择报复的时候,却只是针对陆谦,他砸了陆谦家具,拿刀作出要找陆谦报仇的姿态,却始终不曾把报仇的矛头针对高衙内。


为什么?因为林冲不敢。


林冲是个极其懦弱的人,他从头到尾,都不敢反抗地位比自己高的人,更不敢和体制决裂把腐败糜烂的大宋朝廷作为自己的斗争对象。即使在沦落沧州苟且偷生,他也梦想着靠自己的忍耐和顺从,能有朝一日回到体制内,继续为这个把他害的如此之惨的朝廷效力。


所以,他的怒火只敢针对从犯陆谦,却不敢针对主犯高衙内。



然而


高衙内却没有因为林冲的忍让而放过他,而是干脆设计出一条毒计,要害他性命。这条毒计,就是诱骗林冲持刀误入白虎堂。


在高衙内和高太尉定计陷害林冲的时候,包括高太尉在内,全府上下,没有一个人反对,没有一个人说半个不字,没有一个人哪怕以最委婉的方式劝说一下。


这一点,令人脊背发凉。


从中我们可以看出,为谋人妻子而栽赃陷害妄杀无辜,在全府上下所有人眼中,都是普通到不值一提的事情。


这是何等可怕的权力,这是何等无用的法律。


当权力可以肆意的强暴和蹂躏法律,这又是何等的人间!


高太尉的计谋进行的非常成功,甚至可以说,成功的令人难以置信。


当有人以高太尉的名义来找林冲,说高太尉想看他的刀的时候,林冲痛痛快快,甚至是高高兴兴的就去了。


这令人非常不可思议。


要知道:高太尉的儿子刚刚两次试图强暴林冲妻子未遂。在这个时候,高太尉让他带刀进府说要看刀,他为何不仅不警惕,而且很高兴呢?


林冲误判了形势!


在中国官场上,上级请下级到家里做客,是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情,而且往往有事情要商议。


林冲肯定认为,高太尉是在释放一个善意的信号。他一厢情愿的认为,高太尉是知道了自己妻子的事情,感到羞愧,所以以这种方式向自己释放善意,想化解这段纠纷。


也许,林冲以为,高太尉会对自己以礼相待,说不定高衙内和陆谦会在高太尉的调解下给自己赔礼道歉,而自己看在高太尉的面子上表示原谅,皆大欢喜。


甚至,如果高太尉真的很喜欢这把刀的话,林冲也绝对愿意将它献给高太尉,以表达自己的忠心和诚心。



然而


剧本没有按照林冲的预期发展。他低估了官场的黑暗和恶毒,掉进了高太尉设的圈套。被高太尉以“手执利刃,故入节堂,欲杀本官“的罪名,送到开封府尹那里。



接下来,林冲开始和大宋朝的各级执法人员打交道。


第一个打交道的是开封府尹,也就是开封府公安局局长兼法院院长。


林冲不傻,他对自己被陷害的原因一清二楚。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就向负责审讯自己的公安局长讲清了事情原委:


“恩相明镜,念林冲负屈衔冤。小人虽是粗卤的军汉,颇识些法度,如何敢擅入节堂?为是前月二十八日,林冲与妻子到岳庙还香愿,正迎见高太尉的小衙内,把妻子调戏,被小人喝散了。次后又使陆虞候赚小人吃酒,却使富安来骗林冲妻子到陆虞候家楼上调戏,亦被小人赶去,是把陆虞候家打了一场。两次虽不成奸,皆有人证。次日,林冲自买这口刀,今日太尉差两个承局来家呼唤林冲,叫将刀来府里比看。因此,林冲同二人到节堂下。两个承局进堂里去了,不想太尉从外面进来,设计陷害林冲。望恩相做主。”


可以说,林冲虽然懦弱,却绝对是聪明人,他的这个答辩,简直是无懈可击高明之极。


第一,他逻辑清楚的讲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表明自己是被陷害的。


第二,他举出了有利于自己的证据:两次虽不成奸,皆有人证。


第三,他指明了栽赃手法和破案方法:“两个承局进堂里去了,不想太尉从外面进来,设计陷害林冲。”只要找到两个承局,一切就能水落石出。而两个大活人应该不难找,即使太尉府无非搜查,这两个人总不能一辈子躲在里面不出来吧




然而


这一切都没有用。在权力面前,道理和辩护技巧根本就是笑话。


开封府尹,也就是开封市法院院长和公安局长,本来是打算按照高太尉的意思处死林冲的。救了林冲一命的,是当案孔目,也就是主审法官,高定。


在高定的极力争取下,林冲的罪名由“手持利刃,故入节堂”,变成了“腰悬利刃,误入节堂”。免了死罪,脊杖二十,刺配远恶军州。


对于主审官高定,水浒的评价是很高的,说他:“为人最鲠直,十分好善,只要周全人,因此人都唤做孙佛儿”。


而林冲一家,最后对高定也是感激涕零,感谢他一力维持。


我读到这里的时候,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高定是个好法官吗?不是啊!他枉法了啊!


他明明知道林冲无罪,他的上级也明明知道林冲无罪,他们都明明知道林冲是被人陷害,有罪的是两次强奸无遂的高衙内和栽赃陷害林冲的高太尉。但是他们还是昧着良心,屈从于高太尉的压力,罔顾事实,罔顾天理,罔顾法纪,给林冲判了重罪。


给一个无罪的人判了重罪,这叫耿直?这叫好善?


仅仅因为枉法没有枉到冤杀无辜,就可以叫孙佛儿?



然而


他却实实在在的得到了林冲的感激和作者的赞扬。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这样的司法系统,太黑暗了,太无耻了!偶尔有一个没有黑暗到极致,无耻到极致的,就已经被老百姓视为善人,视为佛爷了!


真是莫大的讽刺!


面对这样的奇冤,林冲又一次忍了!

不仅忍了,他还坚持休了妻子。

                     


      林冲为什么要休妻?

                     预知后事如何,静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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