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最终的摆渡人

                        文｜亦  林

张嘉佳执导的影片《摆渡人》，讲述了一个爱情故事：我只是拼了命，在护送你到达彼岸。《西游记》里的孙悟空，承担了同样的使命，只不过他为了自由与责任。

作为洞悉、掌控三界的如来佛祖，他也有神仙的烦恼。在接班人选上，他借口无佛缘，放弃了不听话的大徒弟阿依纳伐，挑中一只听禅悟道的灵蝉，收为二徒弟，取名金蝉子。但它经历了十次痛苦而危险的轮回，还需要一次造化修行，便以听自己讲佛时打瞌睡、不尊佛法为由，罚他下界取经，得帮他找个助手。卷帘大将、天蓬元帅等这些一直勤勤恳恳的天庭公务员，因为打破东西微小错误、调戏嫦娥作风问题贬落凡间，还要想点办法洗白他们，重新回到体制内上岗。诸路神仙手下养着小弟，身边围绕宠臣，周围布满亲戚，进步愿望都很强烈，动不动耍些脾气、弄些性子，还要圆融周转，让他们顺利、体面地完成基层锻炼或磨砺。

出于厉害关系、利益平衡考虑，如来佛祖必须找一位合适的中间人。拿着花名册筛选了若干遍，孙悟空光荣滴被他圈中。

孙悟空出生于娑婆世界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自开辟以来的仙石孕育而生。但仙石并非毫无来历，处于十洲三岛的祖脉上，其高围按二十四气，其上窍孔对应九宫八卦(九窍八孔)。一天仙石迸裂，产一石卵，经风一吹，化作一石猴。如此看来，孙悟空是天地的儿子。但世间万物均可视为天地的子孙，缺少直接的母胎孕育、母乳抚养，他基本算是无父无母、无长无少、无亲无故。

这样的纯粹出身，是如来佛祖喜欢的。他无父无母最少牵挂，无根无蔓最少分心，无党无派最少私利。而要使用的干部不怕有个性，就怕乱任性，要让这样的人才死心塌地为己所用，要诀是恩威并重。于是，我们看到了孙悟空是怎么一步步落进了套路：先让你膨胀－－拜斜月三星洞菩提祖师为师学本事长傲气、大闹东海龙宫寻得如意金箍棒、大闹地府销毁生死簿、被骗封为弼马温大怒打出南天门、掌管蟠桃园各种偷吃并扰乱蟠桃盛宴，尔后收拾你－－大闹天宫，打到通明殿，与王灵官战到一处，佑圣真君派遣三十六员雷将围困孙悟空，正在争斗时，如来佛祖出现，孙悟空斗法失败，被压在五行山下。

失去自由的孙悟空向往自由。真应了那句话：不怕你讲原则、讲党性，就怕你没有爱好。如来佛祖门儿清他的心思，派观世音菩萨去规劝孙悟空，保金蝉子的肉身唐僧去西天拜佛取经。中间的潜规则交易，跑不了“还你自由，将来成佛”的承诺。孙悟空当时对成佛兴趣不大，只是答应了观世音，自己一定要做到，实际他更想当潇洒的美猴王。

可是，一道紧箍咒击碎了他几次产生的幻梦，让他忠诚地履行护送的任务。－－对付棘手的手下，如来佛祖们招式还是相当多的。

然而，细数数西行路上师徒在八十一难中遇到的强盗、妖怪，被他打死的都是没本事的，比如六个强盗、白骨精、六耳猕猴；而他打不过的多数都有背景的，比如文殊菩萨的坐骑青毛狮子、弥勒佛的童子黄眉老佛、观世音菩萨的金鱼精、太乙救苦天尊的坐骑九头狮子、如来佛祖的舅舅金翅大鹏。

每当出现后面这些大神，斗不过的孙悟空，便要天上地下走一遭，四处搬救兵。此时，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玉皇大帝等便有了权力寻租的空间，卖的是人情，买的是人心，谁家的坐骑、谁家的宠物、谁家的仆人，赶快自扫门前雪，全领回家该怎么调教怎么调教，让凯撒的归凯撒，上帝的归上帝。

名义上孙悟空斩妖除魔打通关，实质上充当了调节仙界内部关系的润滑剂、大佬们巩固权威的一把利剑。

可以说，孙悟空十万八千取经路，好事做了十四年，成全、成就了很多事、很多人。临了，经组织鉴定为可造之才，没有落个“鸟尽弓藏”的结局，被封为斗战胜佛。

难得，摆渡人，最终摆渡了自己，虽然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