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桂秋《女起解》
黄派《女起解》的特色
朱永康
上世纪40 年代是黄(桂秋)派的全盛时期,其代表作《别宫祭江》、《春秋配》、《女起解》号称“黄三出”,备受欢迎,黄桂秋的唱被誉为一绝。
现在我仅就《女起解》一剧的唱腔予以介绍,欣赏时注意这些地方,定会有所收益。
此剧是旦角的唱工重头戏,唱腔有[二黄]、[反二黄]、[西皮]等板式,优美动听。搬演百余年来,历经名家琢磨、润饰,日臻完美,且上场人物易于排演,故梨园行多以此剧开蒙课徒,票友亦然。四大名旦皆把此剧当做看家戏,各有自己的一套唱法。黄桂秋先生的《女起解》源自乃师陈德霖老夫子,后又加上自己的创造,使这出传统戏无论在唱腔或表演方面,都具有黄派艺术的独特风格,所以能从众多的流派中脱颖而出。首先是唱腔新而不僻,媚而不俗,听来味隽音婉,很受听。
苏三幕内一声“苦哇”,一般都采用两个高音,黄派则“苦”字翻高后,“哇”字走低,尾音收得轻而不虚,更显苏三久禁狱中之苦,凄恻感人。出场后的四句[二黄散板]唱得幽咽凄哽,绘出苏三心中畏怯之情。如第一句“忽听得唤苏三我的魂飞魄散”中“得”字用小颤音,“唤”去声字耍腔,“三”字加装饰音以增强艺术效果,“魄”去声字稍顿再耍小腔,这些小腔听起来很别致。第二句“不敢向前”的“前”字以调合情,娓娓动听。第三句“来把礼见”的“见”字,气先收足后,再尽量放出,出口着实有力,真有音荡绕梁之感。最后一句“问老伯呼唤我所为哪般”中“伯”字后用垫头 (767),“呼唤我”的“唤”向上一挑,与前面的“唤”就不同,“我”字出口加个装饰音就更显妩媚。
1953年录音
张智敏配像
接下去的[叫头]“天哪!天哪”第二个“天”先翻高,“哪”则婉转走低,收音极美,而后唱六句[反二黄]。第一句“冤枉能辨”的“辨”字拖音中有些3 2 分音符要轻唱,但既不能唱毛,又要每个音节很清晰,这就是功夫。黄先生唱时走低而不疵,声轻而稳妥,音韵绵延,唱毕准获彩。第二句“负义儿男”的“男”字尾腔又创新,力度逐渐加强,唱出气愤的心情。第三句腔特长,词也不同,“跪至在狱神殿叩首百裣”的“裣”字拖了八板之多,是所有[反二黄]中最长的拖腔,其前面五板有些似梅腔,后面三板则全异,起伏跌宕幅度很大,急与缓、收与放的交替对应很得体,达到含蓄而不温、舒放而不火的效果。第四句“尊一声狱神爷细听奴言”的“言”字,虽然只拖三板,但唱腔新颖,完全不同于其它流派,有一板全走低音,并以微微摇曳之音带出韵味,很讨好,但很难唱,若没有一条好嗓子绝难胜任。
(西皮流水)
苏三离了洪洞县,
将身在在大街前。
未曾开言我心好惨,
过往的君子请听言。
哪一位去把那南京来转,
与我那三郎把信传:
就说苏三薄命断,
来生结草我就再报还。
第二场“行路”出场唱的[流水]早在上世纪40 年代就有“一句苏三惊四座”之誉。1942 年春在上海与周信芳先生挂并牌时,有一次黄演压轴《起解》的“行路”一折,之前应邀去吃饭,不想喝得酩酊大醉。戏院派车接他回来,给他化好妆仍不肯出场,可台下催场很急,有人出点子在锣鼓点中“绑赴法场”,不想一出场雷鸣般的碰头彩把黄的酒意惊醒了。黄是酒嗓子,酒后音色更美,一段〔流水〕唱罢,场内再次轰动,从此“一句苏三惊四座”就传开了。黄先生这段唱腔轻灵流利,急缓咸宜,有深有纵,板式玲珑,尤其是“削板垫字”更觉不凡。他在阴平声的“街”和“心”字上,也安上了华丽的小腔。若按照传统唱法,“街”和“心”字都倒了,经过这一改,非但字不倒,而且更好听。加以黄先生唱起来特别干净利落,更显得精练别致,好似深山溪流。末尾“我就再报还”的“再”字较高,“报”字用小颤音,“还”则加强顿音收尾,听了舒畅之极。出城拜干爹后,一句[叫头]“走哇”,接着[西皮导板]都获彩声。后面的[慢板]及[原板],韵调均铿锵动听。[慢板]第一句“思想起从前事好不伤情”,“从前”二字不落俗套,“情”字拖腔的收尾一顿,为黄派特色。第二句“缠头似绵”欲浮先沉,唱得华而不浮,淡而不平。第三句的“到”和“罪”疾徐有致,极饶韵味。“大大的好人”一句[回龙]走低腔,配以抚摩解差的表演缠绵尽致。最后一句“此一去”的“去”字声脆激越,拔高处如穿云裂帛,声闻九霄,纵观全剧掌声始终不绝于耳,真乃绝唱。
我存有一张1948 年12 月26 日的《罗宾汉》戏报,内有一篇孙老乙写的《黄桂秋的《女起解》,他列举了几位名家听了此戏的评略:杨宝忠君说:“找这么个能唱的主儿,可不容易了。”黄天麟君说:“他这出《女起解》,定费过很多的功夫,因为从头到尾,每一句中都有玩意儿。今天我才知道,所谓黄派原来是把四大名旦之长,收敛一块儿而成。”迟金声君说:“我连听了两天,这段[流水]都没偷会。真帅!”石德康君说:“黄老板唱两句,实在无啥话头。”五十几年前名家们的评价已经如此,在今朝岂不更有意义吗!
中国京剧 20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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