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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机器、骑士君主:狮心王理查德一世的陨落|金雀花王朝17

在谈到金雀花王朝的“狮心王”理查德时,人们总是会惊叹,那是一位真正的骑士,而不是将他的角色直接定义为一位国王。的确,理查德在位期间,总是常年奔波在战争的第一线,政治阴谋上的角逐总是难入他的法眼,他喜欢用战争的胜利来规划自己治理王国的宏图。对异教徒的战争、平定国内的叛乱等一系列的血与剑的交锋,让人们给理查德打上了战争机器的标签。与父亲亨利二世相同的是,理查德作为君主的一生都在四处安稳着新生的王国,与父亲亨利二世不同的是,亨利二世知道如何掌握更多的方法调和王国内外的关系,而理查德的办法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打。理查德是合格的君主吗?他是合格的君主,但不是优秀的君主,但他却有着比优秀君主更大的人格魅力,他是所有君主中的骑士典范,有人称他为“中世纪骑士之花”。



这一期中我们就要说到理查德之死,我们即将看到,排除战争因素造成的杀戮以及破坏之外,理查德对待个人是如何展现他的优秀品质以及个人魅力的。


理查德脱离神圣罗马皇帝亨利的魔爪之后,开始了同法兰西国王腓力二世的打打杀杀,而这争斗即使在理查德逝世之日,也没有停止。金雀花王朝和卡佩王朝像两个互相争抢地盘的孩子,今天他抢一亩,明天我夺三分,金雀花王朝在欧洲大陆的领地着实让腓力二世眼馋。有土地就有资源,有资源就有金钱,有金钱就有军队,有军队就有更大的土地,二人都陷入这样的怪圈,理查德专注反抗,腓力二世集中侵略。被蹂躏的土地始终是诺曼底以及布列塔尼这些土地,双方的贵族相互残忍地厮杀,乡村的村落整日弥漫着硝烟,军队途径之地的教堂被洗劫一空。理查德的部下“琳琅满目”,既有忠于自己的骑士,也有凶悍的雇佣兵,甚至有装备希腊火的士兵,大量的攻城器械、弩手、弓手,凡是能够招募来打仗的人和物,都身处其列。


图片为12世纪的法兰西,埃莉诺和路易离婚改嫁亨利二世后,阿基坦,安茹,诺曼底,布列塔尼都归了金雀花


1195年与1196年之交,随着一些重要城堡被英军攻克,理查德率领的军队逐渐占领了上风,但却不是决定性的胜利。双方都打得精疲力竭,二位君主开始了短暂的议和。腓力二世放弃了诺曼底大部分的领土主张,但是仍然保留了一些及其重要的城堡,对理查德来说,这次的胜利在于腓力二世同时放弃了与金雀花王朝在欧洲南部的领土——图卢兹的盟友关系,结束了金雀花王朝在这块土地上长达四十年与法兰西的争斗。此时的腓力二世将注意力放在诺曼底公国附近的韦克辛地区,他发誓要将诺曼底公爵赶出韦克辛。


战争的风向摇摆不定,各自掌舵的舵手也只能根据当下的情况及时调整策略。亨利二世的三儿子,理查德的弟弟杰弗里在一次马上比武的比赛中受了重伤,早早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遗腹子阿瑟,阿瑟将来有很大的可能性继承金雀花王朝的王位,因为理查德直到现在都没有生育。理查德的妻子—纳瓦拉国王的公主贝林格丽娅没有为理查德生个一儿半女,两人长期异地分居,超过亨利二世和埃莉诺分居的时间。有人猜测理查德生理有缺陷,生不出孩子,甚至有种说法说理查德是同性恋(对象就是相爱相杀的腓力二世)。可能性更大的原因是理查德常年奔波在外,跟妻子在生孩子这方面不上进,至于要说到他若有生理需求该怎么办?我只能说三个字“你懂的”。阿瑟一直同母亲生活在布列塔尼地区,1196年,腓力二世获得了阿瑟的监护权。此时的理查德当然清楚腓力二世心中在打什么主意,他下令阿瑟的母亲康斯坦斯,命她把阿瑟带到他的身边。


卡佩王朝


康斯坦斯拒绝了理查德要求,之后便遭到理查德对布列塔尼地区的大兵压境,康斯坦斯情急之下将阿瑟送到了法兰西的宫廷,这一局,看起来理查德输了。

但是运气在战争中是说不准的东西。理查德开始在法兰西四周的邻国之间开始打主意,想要东西夹击腓力二世。在西边,腓力二世想同弗兰德伯爵鲍德温结盟,但是理查德警告弗兰德伯爵鲍德温,一旦他和腓力二世结盟,那么英格兰和弗兰德之间利润丰厚的贸易之路将会关闭,鲍德温经过深思熟虑,放弃与腓力二世的结盟,转而和理查德走到同一个阵营。就是理查德的弟弟约翰也投入了理查德怀抱。约翰在埃莉诺(他妈)的帮助下,向理查德请求宽恕,理查德对此回应说:“我宽恕他,希望我能轻易忘记他带给我的伤害,他也能同样轻易忘记我的宽恕。”但约翰并不想这样直板板地走到理查德的大帐中,他预谋着在离开腓力二世之前大干一票。他邀请自己驻守的城堡中的官兵赴宴,在席间却趁着他们的酒意,将他们全部杀掉,并谄媚地向理查德献城,约翰的这种反复无常、卑劣阴毒的性格,导致他继承王位之后,丢光了所有的金雀花王朝在欧洲大陆的领土,被人冠之以“失地王”称号。在东边,奥地利公爵在马上比武中摔下来,腿被碾碎,高烧不退,在临死时忏悔自己对理查德做过的不光彩的事情,并下令释放仍在关押的英格兰人质,取消索要剩余赎金的要求。同时,德意志皇帝亨利六世去世,继位的皇帝奥拓四世是理查德的外甥。奥拓四世的母亲是理查德的姐姐,他自小在亨利二世的宫廷中长大,同阿基坦公国具有很亲密的关系,理查德当然希望这位外甥能够助舅舅一臂之力。


腓力二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就连法兰西的贵族都开始望风而动,有些人悄悄投入理查德的麾下。弗兰德伯爵鲍德温向腓力二世发起攻击,理查德又率领军队在诺曼底韦克辛地区牵制法兰西军队。在每次战斗中,理查德都身先士卒,冲杀在前。在袭扰吉索尔城堡时,法军溃败,一路逃跑,甚至压塌了后退的桥梁,连国王本人都掉在河中,被随从救起之后,腓力二世战战兢兢,说什么都不肯留在吉索尔。腓力二世的失败,使自己明白了,同理查德在军事上斗争无异于以卵击石,因此,能够缓和理查德进攻的锋芒的有效办法就是和谈。


腓力二世 奥古斯都(高贵王)


和谈并不意味自己的失败,而是双方二人对目前状况下对相关利益的重新分配。腓力二世寻求了教皇的帮助,此时,教皇也希望二位国王尽快和解,以便重启十字军东征。但是,理查德此时却对教皇的使节大加贬斥。由于理查德在战争中俘虏了法兰西方面的主教博伟,他出身法兰西王室贵族,却被理查德带上脚镣,送入监狱。教皇恳请理查德能够释放他,理查德痛恨教皇在他被囚禁德意志时没有施以援手,甚至在自己十字军东征时,腓力二世违背誓言侵略自己的领土时没有加以制止。因此,这个时候的理查德就想呛一呛教皇,他送给教皇一件主教博伟在战场的盔甲,上面沾满鲜血,并在给教皇的回信中说:“我们找到了这个,不知道是不是你儿子(教皇亲切地称博伟为‘我的儿子’)的衣服。”

生气归生气,但是理查德和腓力二世都经不起长时间战争的消耗了。尤其是理查德,他的臣民在沉重的赋税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果再加一片鹅毛重的税收,估计整个王国不是在沉默中死亡,就是在沉默中爆发。二人计划签订长达五年和平的协议,这个时候,却传来英格兰有人叛乱的消息,理查德打算先平定叛乱在签署这项协议,却一去不回。


发动叛乱的贵族是昂古莱姆伯爵和利摩日子爵。本来这次叛乱理查德派一个信得过的贵族去平定就没问题,但是,理查德在打仗方面必定亲力亲为。当理查德率军到达城堡下时,昂古莱姆伯爵和利摩日子爵请求投降,但是,理查德却告诉他们,既然自己御驾亲征,就一定要亲手攻下这座城堡,绞死城中的每一个人。城堡其实并不大,防御工事也没有很坚固,但是,也许是城堡中的人被理查德放出的话逼上了绝路,竟然在理查德围攻中一次次生存下来。理查德命人破坏城墙,于是,工兵们开始了紧张的工程,城墙每天都发出隆隆的碎石声。理查德亲自率领其他人进攻城堡内的敌人,逐渐地,守军的意志开始崩溃,城堡马上就可以攻下。


1199年3月26日黄昏,理查德离开自己的军帐,出去视察敌人的防御工事情况。他一手上拿着圆形盾牌,一手持弩弓,身上没有穿作战时的铠甲,夜色越来越暗,城堡上几乎看不到有人在把守。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在你不以为意的时刻,带给你巨大的改变。守军的城墙上,还有一个人在活动,叫贝特兰·德·古尔东,是一名弓箭手,他当时在城墙上巡视,一只手拿着伙房的煎锅做临时的盾牌,另一只手拿着弓。理查德和古尔东二人就这么在上帝的安排下,彼此的生命发生了撞击。古尔东当时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或许就是手痒了,或许就是想碰一碰运气,就拿起自己的弓,往理查德的方向射了一支箭。理查德或许这个时候在跟随从畅快地聊着天,谈着他明天就可以攻下这座城堡,或许这个时候理查德在专注于敌人的防御而没有注意到飞来的箭,总而言之,这之箭射在了理查德的左肩,约有6英寸(15cm)。理查德走着走着就中箭了,能不能喊?不能。身后有随从跟着,自己又是国王,仅仅一支箭就能吓着自己吗?刀枪箭雨对理查德来说都是家常便饭,没有做声的理查德沉着下来,静静地回到了自己的大帐。理查德被射中的这一幕,让我想到了日本历史上的武田信秀也是被德川家康军队中的弓手无意中射杀的,难道历史真的这么捉弄人吗?


这支箭本身没有给理查德带来致命的伤害,但是,伤口太深,需要将箭头取出来。理查德在战场上的自信促使他自己亲自要将箭头拔出来,不巧的是,箭头后面带的一部分木柄让他拔断了,带倒刺的箭头又重新缩回去,并且扎得更深了。这个时候,国王意识到情况的严重。一名医生被召来,但却是一名庸医。这名医生的手法简单粗暴,他撕开国王的肌肉,把伤口拉大,找到箭头取出,并将伤口包扎好。问题就出在这里,本来一个简单的外科手术却被术后的包扎给搞砸了,那个时候也没有消炎药,理查德又在行军打仗,不是养病的环境。没过几天,理查德的伤口就开始化脓,随后转化为坏疽,病情在恶化,但是理查德却没有展开进一步的治疗,哪怕截肢也可以保命啊,然而,理查德拒绝了医生的建议。感染的伤口进一步使理查德的身体每况愈下,他的生命危在旦夕。在理查德中箭的第二天,城堡被攻下,除了古尔东之外,其余的人全部被杀死。理查德重病的消息秘而不传,只有身边的几位亲信觐见他,他的母亲埃莉诺得知儿子病危的消息时,匆忙赶到他的身边,理查德是埃莉诺最喜爱的儿子,可是,却眼见着白发人送黑发人。


狮心王


 1199年4月6日,理查德召见古尔东,对他说:“混蛋,我哪一点对不起你,你竟然非要我的命。”古尔东心里打定主意自己会被杀死,于是胆子也大了起来,他回答理查德说:“那你是怎么对待我的?我的父亲和两个兄弟被你亲手杀死,你还想绞死我。现在我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便。但我会快乐地想,我是为世界除了一个恶人。”理查德听得这一番回答,竟然心生谦卑。他下令释放古尔东,还送给他一笔钱,之后,理查德便与世长辞。他的心脏被取出来埋葬在他的哥哥小亨利的身边,而他的遗体,王冠都被送往了丰泰夫罗,那里是他的母亲埃莉诺的清修之地,那里同样也埋葬着他的父亲亨利二世。而理查德就埋葬他的父亲身边,一世雄霸主,万代“狮心王”,从此拉下了人生的帷幕。


下一期中,展开金雀花王朝下一位国王的治世图景。


上一期:举国凑钱赎回金雀花“国王“ | 金雀花王朝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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