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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秀华成名之后:作秀、自由、焦虑,依然纯粹

早报记者 徐萧


2014年年底,诗人余秀华横空出世般闯入了公众的视野。当时有人不免担心:她会不会和很多红极一时的人物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隐没,徒留一阵喧嚣。


时隔一年半,余秀华依然活跃。


这一年半里,她成为了地方文联副主席(尽管没有编制,也没有工资),离了婚,参加了连她自己都数不清的各种名目的活动。更为重要的是她一直在写,刚刚出版了第三本个人诗集。而人们对她的关注和热情也没有消退。


上个月底,为了配合出版社宣传新书《我们爱过又忘记》,余秀华来到上海言几又书店,像之前无数次一样,她出现在一个“搭建”好的场景和语境中,但并没有刻意扮演那个人们期待中的诗人。


而在活动之前,将近大半天的长谈中,早报记者看到了离婚和经济独立带给余秀华的自由,也看到了成名之路上的焦虑,但更多的是她不为环境所扰、依然真实的自我。


余秀华在上海言几又书店 胡荣 图


成名与作秀


如果说成名带给了余秀华什么,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自由。她终于有机会告别困扰她20年的失败婚姻了。


为了这个自由,首先她得不自由。整个2015年,她的档期排得满满。她被各大高校邀请前去演讲,参加朗诵会,上脱口秀,还有她最讨厌的研讨会。尽管其中不乏真诚的活动,也会遇到让她快乐的人和事,但余秀华清楚其实大都是“作秀”。


大部分时候,余秀华都会在积极配合的同时,努力保持着真实和坦诚。比如说,在这次上海言几又书店,她解释为什么她的诗歌会引起共鸣时说,是因为相比于陈先发、雷平阳等诗人,她的诗歌水平层次要低,而读者恰恰是欣赏不了更高水准的作品,吓得主持人赶紧转换话题。她也告诉早报记者,也曾有让她感到不愉快的“秀”,“就是在言几又,成都的”,主办方安排了一群肌肉男熊抱她。


“当时事情发生的太快,我也没反应过来,就当成一个游戏。但是事后很多‘装逼’的诗人说这说那,我就很生气。”


“你要把事情做好,你就要接受娱乐化,但你也得做好接受别人指责的准备。这里面很为难。”


成名与自由


不过实实在在的,在这些活动的合力下,余秀华得以持续被关注,甚至还拿下了《诗刊》2014年度诗人奖、第十三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最具潜力新人”提名奖等奖项。


更为重要的是她最初的两本诗集《摇摇晃晃的人间》《月光落在左手上》得以畅销,后者更是加印四次,销量突破10万册,成为近30年来中国销量最高的诗集。


诗集畅销,余秀华获得的稿费就相应增加。经济上的独立和自由,让她终于可以下定决心结束她的婚姻。这个念头在她心里藏了将近十六年。


2015年1月,第一次见到余秀华时,问她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是什么,“结婚”两个字不假思索来到了嘴边,而最想做的事则就是“离婚”。在她眼里,这段婚姻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几乎没有带给她一丝快乐。


“在婚姻里,我和他都是暴君,都残忍。它给我的好处远远没有一朵花给我的感受多。”她进入诗歌,很大程度上也是将其作为逃离愤懑日常的出口。在诗中,她是自由的,她获得再度去爱的能力。


但是余秀华从没放弃寻求现实自由的努力,只是离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尽管尹世平在外打工赚的钱从不贴补家用,只是在儿子读高中以后,才开始支付部分学费,但是离婚仍然需要经济上的支持,更重要的是心里上的安全感。


成名带给余秀华一定的安全感,但她知道,如果名气不能转化为实际的力量,那这名气也只是虚名。


但当她拿到数目可观的稿费时(也只是相对于其他诗人的诗集来说),余秀华觉得自己积蓄够了力量,立即提出了离婚。“我真的不是说想结束一段婚姻而寻找新的感情。我就是想从心里把(对这段婚姻)恐惧感去掉。”


但是前夫尹世平说,离婚可以,但是他在余家这20年,相当于做了20年长工,得给他100万长工费。余秀华很愤怒。


几经协调下,2015年12月14日,余秀华终于拿了离婚证书,代价是把几乎所有的稿费都给了前夫,给他搞一套房子。


虽然觉得“折磨了我20年,还让我给他钱,亏死了”,但看得出来,余秀华对于能够获得精神上的解脱还是满意的。半个月后,她去了一趟美容院,花了一两千元,做了纹眉和染唇。


2015年早报记者采访余秀华时,在她家的房顶上,还可以看到鱼塘。 徐萧 图


成名与焦虑


能够离婚是成名带给作为女人的余秀华最大的礼物,然而对于诗人余秀华来说,成名带来的东西则复杂得多。


“我发现找不到春天了。”


2015年2月,余秀华居住的横店村开始筹划新农村建设,迁村腾地,她家周围的鱼塘没有了,草树被建材取代,每日都是机器嗡嗡作响的轰鸣声。整个春天,她没有写一首关于春天的诗,在以前传统乡村即景是她诗歌最主要的题材和对象之一。但现在,她推门出去,看不到她印象中了春天了。


这种新农村建设虽然是当下农村发展的题中之义,但在横店村多少也和余秀华的成名有那么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在规划中,只有余秀华家被保留,它将被建设成一个书院。“听说要建一旅游区,品牌就是我们家。到武汉有个黄鹤楼,北京有天坛公园,到横店就是余秀华的家。”父亲余文海打趣道。


不能写春天就不写春天,还可以写别的,比如爱。最新的诗集《我们爱过又忘记》被出版社打造成情诗集,余秀华被安排和同样刚出了情诗集《春盛》的廖伟棠一起搭档宣传活动。


“里面有20多首诗,编辑从我很老的博客里挑出来放进去,我都不太愿意,但他们觉得好卖,有卖点。我说这水平很低,但既然他们觉得好卖就算了呗。”在市场的语法下,余秀华有些不情愿地选择了妥协。


尽管在豆瓣上这本诗集的评分不低,但也有读者感到失望:“有多喜欢《月光落在左手上》,就有多糟心这一本。憋着看完了三分之一,难受。单调的句式、烦人的排比、一成不变的意象,请问这是我认识的余秀华吗?之前的想象力和力度呢?抱歉我不能闭着眼睛说好,因为知道她能写得多好。”


但是余秀华也有自己的无奈,不出诗集就拿不到稿费,没有稿费就几乎失去了全部的收入来源。儿子上学要钱,母亲的治病也要钱,之前攒的又都给了前夫。


“有时候真的很难,又想好卖,又想诗歌界认可我,真的好难。”


余秀华当然也想在取悦市场和写作立场之间找到平衡点。但在当下,诗集能卖钱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如果能在这个前提下,保持一定的水准,就更是奇迹了。


这种两难成为诗人余秀华最大的焦虑。说到底,她还是坚持认为作品才是诗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她告诉早报记者,她想要获得诗坛上的认可,写出更高水准的作品。


2015年,余秀华在自家院子里接受采访。 徐萧 图


成名与形象


一个月前,北京女诗人酒吧邀请观众摸胸事件一度成为热门。早报记者的一个诗人朋友将其和余秀华联系起来说,“余秀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女诗人甚至是诗人的正面形象,又给毁了。”


但问题是,余秀华的形象除了励志、草根的正面形象之外,也在往另一个方向发展,和身体、欲望有关的暧昧形象。或者说,从一开始她的走红就不单纯是诗歌本身的胜利。尽管有着大量真诚热爱她诗歌的读者,但是作为集体的公众对她的关注还是聚焦在诗外的。


而对于诗歌,学者给她的诗起了个名“荡妇体诗”。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余秀华和摸胸女诗人一样,仍然无法摆脱性别的标签。她被最多的表述是“女诗人”。


所以她在私下的那些“绯闻”会被津津乐道,无限放大,一个个男诗人的名字被反复在文本之外被提及。到最后,她自己都说越来越“花痴”。


但当那些小鲜肉、老鲜肉扑过来时,她又退缩了。去年在广州出席活动时,一个18岁的小男孩向她表达了爱意。他扶着她走路,给她梳头,这些亲密的动作让她害怕。


“我不能伤害别人,这是最基础的。”


离了婚,在外界眼里,余秀华拥有了无限的可能性。她可以把诗里的爱搬到生活中来了,但是她自己清楚,自己不能打开这个缺口,“一旦开了头,我怕我控制不住。”余秀华说,“我和任何人都不可能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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