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书说到，孙悟空偷蟠桃、盗御酒、窃金丹三案接连遭举报，可是三位失主的反应却很耐人寻味——王母娘娘不温不火，太上老君皮里阳秋，玉皇大帝虽然动怒，却更显得高深莫测。
且说玉帝动怒非同小可，纠察灵官不敢有丝毫懈怠，火速率领部众四下察访，不多时便尽得详情，回奏玉帝：“启禀陛下，偷吃蟠桃、搅乱盛宴、盗酒偷丹者，都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所为。此时他已经惧罪潜逃下界，回到老巢花果山了。”
玉帝大为恼怒：“泼猴无礼！朕对他如此恩厚，竟然做出这等事来！传令文武百官速来朝会，朕要发落此事！”
传令官出殿传旨，文武百官并一应赴宴的散仙、地仙本就在瑶台侯旨，眼看蟠桃盛宴迟迟不开，正自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听得玉帝传见，都整理衣冠站班进殿拜见。
玉帝满脸怒容，将孙悟空偷窃搅局之事说了一番，随后无奈宣布：“蟠桃被盗，御酒被偷，菜肴被污，今年的蟠桃会只得取消。”
众仙无不大惊，切齿痛骂猴子万罪，毁了蟠桃盛会，一时间群情激动，朝堂上嘈杂不已。玉帝早料到群臣会如此反应，并不立时制止，只是静观形势。但见虽是众怒，然而位阶高的尚能自持，位阶低的就悲愤难当；文官们怒形于色，武将们似是略有幸灾乐祸之意。唯有太白金星一言不发，只是微皱双眉，心有所思。
玉帝察言观色，对群臣心意早就了然于胸：位高者修行深厚，寿命绵长，少吃一次蟠桃并无大碍；位低者就不然，其法力所致，不过数百年寿命，全靠一年一度的蟠桃延寿，今年蟠桃会取消，无异于送了他们的性命。至于武将不似文官如此激怒，则是因为此事一出，他们必有用武之地，立功受赏自不在话下了，故而怒中带喜。只是太白金星有点高深莫测，玉帝一时也看他不透。
众人闹了一番，知道发怒于事无补，还要看玉帝如何处置，于是便渐渐安静下来，齐齐地看着玉帝，等候示下。
玉帝面色严峻，问道：“众位爱卿对此事有何意见，不妨讲来。”
军方首脑托塔天王李靖早就耐不得性子了，听玉帝此言，立即出班奏道：“妖猴罪行滔天，不剿除无以谢天下！臣愿带兵踏平花果山，生擒妖猴以正国法！请陛下开恩降旨！”
玉帝微微颔首，并不答话，却把头转向文官班次，目视太白金星问道：“军方意见主张发兵剿除，你等文臣有何看法？”
众人知道玉帝虽言群臣，只是意在金星一人而已，便都摇头不语。金星早已分析前因后果，暗自揣测道：“玉帝最初在蟠桃园建造大圣府，随后让孙猴子管理蟠桃园，事出常理，莫非早就预伏此事？适才听说孙猴子所盗，不过头等大桃和少量酒肴，为此便取消蟠桃会，更加不合情理。难道玉帝是要借此事清洗仙班，淘汰一批低等神仙？只是如此一来，朝堂虽然整合，却必与道祖产生嫌隙。道祖眼看徒子徒孙自生自灭，岂有不恼之理？今番玉帝要剿灭孙猴子，也不知里面几分真，几分假。此事太过复杂，若涉及到玉帝和道祖之争，我岂敢牵连进去？罢了，罢了，且静观其变再作道理吧。”便也只和众文臣一起摇头不语。
玉帝见状，心中计较已定，便下旨道：“孙悟空偷窃蟠桃、金丹，搅乱蟠桃盛会，罪不容诛！今日起褫夺他齐天大圣和太乙散仙的职衔，开除仙班，着李靖、哪吒率众剿除。”
李天王大喜，出班高声奏道：“臣李靖领旨，誓要剿灭妖猴，以肃天威！”
玉帝略一点头，挥退李靖，继续传旨道：“前次发兵花果山，朕有轻敌之失，仅派了李天王和哪吒三太子本部人马，以至挫了军威……”
李靖和哪吒闻言大惭，面红过耳，却是无言以对，讪讪然极不自在。
玉帝不动声色，继续说道：“此次出兵，断不容有失！四大天王听令！”
只见东方持国天王手捧法音琵琶，南方增长天王手握善根宝剑，西方广目天王臂缠一条赤龙，北方多闻天王手持多宝巨伞，同时闪出班列，齐声答道：“臣接旨！”
玉帝道：“你们四个协同李天王和三太子，点起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二十八宿、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星相，调天兵十万，布起十八架天罗地网，把花果山围个水泄不通，定要拿获妖猴依法处决，以儆效尤！”
太白金星就在九曜之列，听了玉帝的旨意，立刻会意：“看来玉帝这次是动了真怒，定要治孙悟空于死地了。孙猴子闯下如此大祸，原该是个死罪，只是之前玉帝对他如此宽厚，这次却毫不容情，严宽悬殊，似有计谋。可惜了孙猴子，其实是个没甚心机的，本领虽强，终究成为玉帝手中棋子，可叹，可叹！只是我们九曜星君、二十八宿都是道家上仙，却要听命于住在一重天上的佛派四大金刚，这也太说不过去了。玉帝心思深远，着实可怖，真是天威难测啊！”
太白金星这番感慨并非无因，近几百年来，玉帝似乎对新生的西方佛派很有兴趣，不仅对西天佛老如来礼敬有加，还加封了佛派的观音菩萨为南方之尊，任命佛派的地藏菩萨统管十殿阎罗。不仅如此，军方首脑李靖虽是出身道派，却也和佛派瓜葛甚多，他的三子皆在佛派门下，三子哪吒更是佛老再造之身。近几次蟠桃大会，佛老和他麾下菩萨、罗汉等大弟子都蒙恩受邀，而且礼遇甚隆。就连金星自己，也因主司西方事务而备受玉帝青睐……
“难道陛下是想扶植佛派抑制一下老君的势力？”太白金星想到这里，偷眼看了一下太上老君，却见老君长眉低垂，双目半合，超然物外之貌一如平时，看不出任何情绪。
金星心里暗赞了一声老君的修养，又扫视了一下文武众臣，果见道派诸仙脸上微有愠色，而佛派众臣甚是兴高采烈。
金星心里打了个突，暗叹天下从此多事。想想老君法力无边，道家门人遍及四海，又不禁为玉帝捏了把汗。
说时迟，那时快，金星正在思量，耳听四大天王和李天王、哪吒父子炸雷似的喊了声“得令”，随即指挥众仙出殿布置、金星身不由己地也被裹挟而去。
（本文节选自《大圣心猿》第十六回：王母惊闻偷桃案，玉帝怒颁擒妖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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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史马广彧，加拿大BC省中文协会会员，温哥华大华笔会会员，温哥华至善中文学校教师；微信自媒体“国学微讲堂”公众平台主讲人；著有《史马老师讲国学》系列丛书，获著名作家二月河先生作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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