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周邦彦和名妓李师师相熟,这一日,正在李师师家中厮混,李师师的大牌男友宋徽宗忽然微服到访,仓促间,周邦彦不及离开,只好在房间夹壁间躲避。道君皇帝为李师师带来江南的新橙,二人共食,温柔缱绻之余,皇帝全不知暗处偷窥的周邦彦。周邦彦后来以此事写下一阕《少年游》,词曰: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李师师某次无意中将这首词唱给皇帝听,皇帝一听是自家隐私,却为周邦彦广为传播,大怒,将周邦彦贬谪出东京汴梁。李师师闻听清真居士因此词遭难,在道君皇帝前求恳,又唱了周邦彦所作《兰陵王》:
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
凄恻,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宋徽宗听罢此曲,大喜,又召回了周邦彦。
此事见于南宋张端义的《贵耳集》。野史上名人的风流韵事,多半是后世文人想象力澎湃的产物,听听罢了,做不得真。周邦彦初到汴梁,是在太学读书,后任职太学正,前后在汴梁待了八年,宋哲宗元祐二年,离开东京,前往庐州任教授。按《贵耳集》里的说法,周邦彦是在做太学生期间和李师师在一起的,就算按他离开汴梁的时间算,为1087年,周邦彦已经31岁,宋徽宗赵佶才5岁。1097年,周邦彦才回到汴梁,任国子主簿,这一年,周邦彦41岁,赵佶15岁,而三年后,赵佶才登基。如此算来,如果那段风流事发生在这期间,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皇帝,和一个40多岁的小京官争锋吃醋了,李师师小姐对情人的口味也太驳杂了。至于周邦彦偷听了皇帝隐私,不缄口如金,反而写首词到处张扬;李师师又惟恐皇帝不知道,特意唱给他听;徽宗皇帝听了一首伤别怀人的词,居然会大喜,轻轻巧巧放过如此大罪,诸般荒谬,就根本不值一驳了。
文人自诩风流是通病,风流才子的故事不愁没市场。唐伯虎点秋香也说了几百年了,谁管唐寅是不是真认识秋香。有“赢得青楼薄幸名”的杜牧,有左手“樱桃樊素口”,右手“杨柳小蛮腰”,不忘“吴娃双舞醉芙蓉”的白居易,文人要没点风流故事还算文人吗。
民国有郁达夫,无论日本留学,还是回到国内,都好狎妓冶游。认识王映霞后,二人一起杭州隐居,王映霞却红杏出墙了。一贯标榜风流的郁达夫,不但在家里和妻子大闹,还在报刊将家事宣扬,对妻子和妻子的情人口诛笔伐,到底婚姻破裂。“惟恐情多累美人”的郁达夫,此时也没那么潇洒了。可见文人风流多情,是希望自家自由自在地风流,别人只对自己一人多情。
风流文人尚且如此,皇帝会对自己钟情女人的相好网开一面,也只能在文人的想象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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