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明·杨慎
1. 东逝水:江水向东流逝。
2. 淘:本作“洮”,用水冲洗,去除杂质。
3. 几度:虚指,几次。
4. 渔樵:渔人和樵夫,泛指隐居之人。江渚(zhǔ):江中小洲。
5. 秋月春风:秋夜的月,春日的风。泛指良辰美景。
简析
这是一首咏史词,作者借历史兴亡抒发人生感慨,豪放中有含蓄,高亢中有深沉,苍凉悲壮的同时,又带有一种淡泊宁静的气氛。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词一下笔便抒发感慨,先以“滚滚而逝”的江水来营造出一种亘古苍凉的氛围;再接以“浪花淘尽英雄”,从而将自然界的景物与人类的历史糅合在一起,显得更加慷慨悲壮。长江之水滚滚东流,无时无刻不在逝去,这很像抓摸不住的时间,更像扭转不了的历史;而那些所谓的英雄人物,在历史的大浪中逐渐沉没,到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正如苏轼在《念奴娇·赤壁怀古》中的浩叹——“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此时,伫立在江边的杨慎悟出了什么呢?
“是非成败转头空”,为人所颂扬的成功者也好,为人所唾骂的失败者也罢,到头来哪个不是被无情的历史所湮没掉,最后成了过眼云烟。相比之下,只有作为历史见证者的青山和夕阳才是亘古长存的。“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时光疾转,岁月变迁,青山依旧不改其颜;日出日落,暮暮朝朝,夕阳还是最初的模样。通过对比,流露出作者人生易逝的感伤情绪。
下片跳出议论,以具体可感的“白发渔樵”形象,将这种悲哀再度抒发得淋漓尽致;随之,全词的意境也陡然转变,从苍茫悲壮到宁静淡泊。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渔人和樵夫,是最平凡普通之人,他们来往于江边江上,早已看惯了世间美景,看透了人世的是非成败,不去计较得失荣辱。如果偶然间遇到一位老朋友,只须携一壶浊酒,就能“谈笑无还期”。谈些什么呢?历史不正是极好的谈资笑料吗?或赏公瑾的意气风发、年轻有为;或叹苏轼的早生华发、临江酹月,“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末二句与宋代陈与义的“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十分相似,把古今悲慨,融入“笑谈”之中,转悲伤为旷达,骨韵苍凉。
其实,词中的白发老者,无疑是作者的自我写照。杨慎作为“明代三才子”之首,有过蟾宫折桂之荣,也有过逆鳞廷杖、流放滇南之辱,沉浮不定的人生,让他看透了朝政的腐败,也因此变得通达淡然。于是,他宁愿终老边荒,也要保持自己的高尚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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