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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二才人(上)



“女性诗词”专题衍说

 

  李清照、朱淑真都是宋代著名的女性诗人。虽然她们的生活背景、家庭状况、性情际遇并不相同,但二人的才华高、作品的受关注度高,则是一致的;甚至于人生中弥漫悲剧色彩,诗词里的某些表达备受苛责,这些方面也十分相近。

 

李清照出生在北宋后期的北方,她是山东人。在她大约73年的生命画卷中,不幸福的色彩比幸福的色彩要多得多。

 

她家世不错。她的父亲李格非,中过进士,在元祐年间因为文章受到苏轼的赏识,成为继黄庭坚、秦观、晁补之、张耒“苏门四学士”之后的“苏门后四学士”之一,跟他排在一起的另外三位是廖正一、李禧、董荣。她的母亲王氏,情况有些复杂,有的研究者认为是做过宰相的王珪的女儿,有的研究者认为是做过御史中丞的王拱辰的孙女;还有的说是李格非娶过两任妻子,先娶王珪的女儿,后娶王拱辰的孙女。如此,李清照与做过南宋宰相的秦桧还扯上了点关系,因为秦桧的夫人王氏是王珪的孙女,跟李清照是表姊妹。


 

李清照18岁的时候嫁给了21岁的赵明诚。当时,李清照的父亲是礼部员外郎,赵明诚的父亲赵挺之是吏部侍郎,两家门当户对。传说赵明诚早先做过一个梦,梦里读了一本书,醒来后只记得书里的三句话:“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他告诉父亲,父亲帮他析字,说:“‘言’加上‘司’是一个‘词’字,‘安’字去掉上面的偏旁是一个‘女’字,‘芝’和‘芙’上面的草字头拔去,就是‘之夫’二字。合起来是‘词女之夫’。莫非你是要娶一个会写诗词的女子作妻子吗?”婚后小夫妻志趣相投。赵明城嗜好金石古器、书籍字画的收藏与研究,李清照和他一起逛古玩市场淘宝,帮助他整理校勘藏品,甚至不惜省吃俭用,典衣质物。伉俪情深,就连饮茶逗趣、诗词唱和,都成了后人谈论的经典画面。清代词人纳兰性德[浣溪沙]词里“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就用了李清照夫妇的典故。


 

不过,北宋后期的政治风雨还是影响到了他们小家庭的生活。

 

宋徽宗崇宁年间,蔡京做了宰相,为了打击政敌,将司马光、苏轼等309人定性为“元祐奸党”,名字刻上石碑,活着的人重者关押,轻者贬放,子孙不许留在京师,不许参加科考。李清照父亲李格非的名字也在其间。他被罢免官职,贬谪到万里荒蛮之外,两三年后才回到家乡。而此时她的公公赵挺之,正因亲近蔡京而春风得意,升迁为尚书右丞,他素与苏轼等人交恶,故打击“元祐党人”不遗余力。过门不久的李清照向身居相位的公公上诗救父,全诗虽已不存,但有两句留了下来,一句是“炙手可热心可寒”,另一句是“何况人间父子情”。

 

对于亲家的遇难,赵挺之是没有援手,还是援不上手,说不清楚。但赵挺之人品受人诟病,却是事实。苏轼说他是“聚敛小人,学行无取”;陈师道跟他是连襟,却宁愿冻死也不借穿他的皮衣。政治斗争就这样在李清照的娘家和夫家之间,留下了阴影。因为朝廷有诏令“宗室不得与元祐奸党子孙为婚姻”、“元祐党人子弟不得居京”,李清照只好孤身投奔先前已被遣回原籍的家人,内心里还不免有着婚姻能否保全的担忧。


 

不过赵挺之也没有好结局。当了宰相之后,他跟蔡京闹矛盾,几经反覆,终被罢相,不久病卒。死后几日,蔡京还不解恨,欲置赵挺之后人于死地,将赵家在京的亲属全部抓入监牢,冠以“莫须有”的罪名。最后虽然放了人,但赵明诚和他的两个哥哥都被罢免官职。夫家也开始衰落,李清照和丈夫在青州过了十年多不问世事的隐居生活,之后,赵明诚先后出任莱州知州、淄州知州。

 

从婚姻生活看,李清照与赵明诚的感情应该是和谐的,“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这样的诗句,就是一种鱼水之和的表达。但李清照的词里毕竟有哀怨,有些甚至浓得化不开。虽然诗词的语言含蓄委婉,但人们还是能够读出那里头有些情绪不是思念,而是苦楚。于是人们会猜测:沉溺于金石古玩的赵明诚会不会冷落李清照?结婚二十多年没有生育,赵明诚有没有可能纳妾或者有别的女人?她的一首咏白菊花的词里用了太多的典故,其中“似愁凝、汉皋解佩,似泪洒、纨扇题诗”,用到了郑交甫路遇二位仙女、班婕妤失宠悲歌的故事,难免令人浮想;还有一首[凤凰台上忆吹箫]:“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武陵人远,烟锁秦楼”二句令人揣测,也是因为字面上跟刘晨阮肇入天台山遇仙的故事、箫史弄玉共居秦楼比翼飞升的故事有着关联。


 

再后来,靖康之变彻底毁掉了李清照的生活。

 

先是丈夫病逝,她46岁。

 

她携带15车收藏品逃难,路途艰难。在赵明诚病重期间,他的朋友张飞卿曾携一玉壶来看望他,张后来投了金。这件事忽然被人传成是他们夫妻以玉壶交结金朝,并听说有人已向朝廷告发。这样的风言风语使李清照大为惊恐,决定将收藏的金石进献朝廷,以求得洗刷和解脱。她追随着高宗逃难的路线辗转于越州、台州、明州、温州,不但没有投献成功,藏品也被盗被骗,以至于丢失殆尽。

 

在杭州,李清照50岁前后再嫁张汝舟。很快她发现张的人品恶劣,便举报他营私舞弊等罪行,要求离婚。经查属实,她虽被获准离婚,但宋代法律规定,妻告夫要判处三年徒刑,因此她身陷囹圄。后经亲友的多方援救,关押九日之后获释。这段婚姻前后不满百日。


 

  晚年的李清照孤独一身,各地漂泊,境况极其悲惨,连死于何年何地,至今都没有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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