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秋红：他将成为月亮妈妈最宠爱的孩子

罗秋红，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音乐家协会会员，近年在《人民日报》、《诗选刊》、《星星》、《汉诗》、《诗潮》、《音乐时空》、等多种文学期刊及网络平台发表了600多篇（首），2019年获得《齐鲁文学》年度诗歌一等奖，2020年获得第六届中国当代诗歌奖新锐奖，作品入选40多个年度诗歌选本，著有长篇小说《雪儿，你在哪儿》，著有《罗秋红个人作品集》（音乐作品集），现居武汉。

组稿编辑：行顺

诗九首

罗秋红

胎记

 

雪是母亲锄柄上的胎记。

是她肩上的一担芦梗。

是冬日暖阳下母亲佝偻着身子，

把骨骼的盐烧成本分的底线

烧成慈悲心随处可见

……

 

哦，昨天又下雪了。

我看见母亲站在梅花的芬芳里，

佛颜素面

雪花的眼神与她的眼神高度一致。

神照着她的黄昏与清晨。

 

风中的冷，被一把锄头的胎记隔开

一担芦梗义无反顾

投入冬天格调。

 

而我醒来后，退入尘埃，

一把锄头的胎记

也咳出玉壶冰心。

而雪还在继续下，为

下一个胎记，制造一个惊世骇俗的圆圈。

 

 

瓶颈

 

每当写作遇到瓶颈

我便打开窗户看那些

散步的人群。我用想象

让这些人进入我的王国。

 

我说：那个背影真像妈妈。

我的想象便拍着我的肩：

“她就是你的妈妈”。我又说：

那个背影真像爸爸。我的想象

便拍着我的肩：“他就是

你的爸爸”。

这时，我的冥想从玻璃反光中

走出来，皱着眉对我说：

“你身上怎么有你妈妈的汗味？！”

而桌上父亲曾经送给我的

那支钢笔，也移动着，回到了

“十八岁女孩的衣兜”。

一些明亮的事物背着我冥想里

安放的雁鸣，踩痛昔日篱笆上

挂着的，一串串红灯笼。

 

 

偏偏我要推开我的窗户

 

早晨8点，我习惯性推开我的窗户

望一望和树木花草住在一起的住户

透过窗户我能感受整个枫林的起伏

林中的长青藤对我那么殷勤

常常爬到我的门前墙上，与鸟儿一起唱歌

它们越是张开双臂与我厚墙靠近

我越痴迷它们，仿佛它们在摇曳我的心灵

弄得我好像是找到了高潮生活的好处。

 

对门两户人家对我来说隔着一层迷雾

她们的房子飘扬在蓝蓝的天穹下

令我羡慕，而我租住在她们对面，

却被厚墙拦住，我想翻墙进去

与她们打一声招呼，不料她们冲我喊

“我们这里只接纳熟人的祝福！

请你别对着我们的窗口唱山歌”

我只好学着鸟儿装着满不在乎

匆忙躲进自己的巢窝。

不过不要紧，只要能看见蝴蝶

在草尖上追扑，偏偏明早起床，

我照样会推开我的窗户。

 

 

一个盲人坐在树下吃月饼

 

一个盲人坐在树下吃月饼

有人问他：你看见什么没有！？

盲人说：我看见月亮穿着我妈妈

的衣裳，唱着《秋天红叶随想》。

草丛里蚂蚁从垂下的果实里，

抽出上上签，迎接妈妈的到来。

茄子从辣椒虚掩的门里偷偷爬出来，

使劲敲打当年豆架上倒挂的收录机。

神灵在树上用绿叶的梦

复制高音上抵达钻石台阶的那根琴弦。

辽阔的事物顺应萤火虫的光亮

找到永不言败的那根拐杖

这根拐杖正是妈妈送给我的拐杖。

 

此刻，树上的绿叶与小鸟在议论：

那个坐在树下的盲人

长得像一棵胡杨。今晚

他将成为月亮妈妈最

宠爱的孩子。

 

冰花

 

可惜那时没有相机

没有把人们对你的敬畏

拍摄下来。

印象中你用喑哑的歌喉

安慰过废墟之上的玻璃

 

你说：美好的事物都很短暂

但只要心中住着一个“点灯的人”

哪怕瞬间就凋零，也要展示

骏马似的体魄，以及心灵抗争

触摸到的快乐与欣慰。

你咬紧牙关，听孤星向宇宙

申诉。听苏醒的花草，

传递智能之外的某种呓语。

 

此刻，面对夕阳，你并不惊慌

你又说：心中装着圣人的誓言

枕着水的小胳膊，睡一觉，

明年醒来，你依然是

可爱的小精灵。

 

 

笑脸  

 

院子里有一位80岁的老人

其背影，特别像我母亲。

每次看见她散步，我就

跟在她后面，她向熟人打招呼

我便停下脚步，假装看微信

她继续走，我也继续走。

拐弯的时候，她突然诧异：

你怎么也走这么慢！？

我不好意思说出内心想法

只好对她说：感冒了，有点累！

她微微一笑：没关系，多喝开水，

回去冲个热水澡，保证不吃药也会好！

从那天起，凡是身边人，

说起身体不舒服，我便会学着

她的样子，对别人微微一笑

然后又说出，她对我当初说出的

那段话。而别人也像

容纳母亲的笑脸，容纳下

我的笑脸。

 

 

他对我叽哩哇啦

 

星期六的午后，我和孙子

视频，他叽哩哇啦把

舌尖上的音符传过来，我却

一句也没有听懂。我说：

“宝贝，你不要说外语”。

可他还是一个劲地对我叽哩哇啦

叽哩哇啦。

 

我以为他正期待我回答他的问题

于是我提出要儿子做我翻译

儿子却说：“他说的，我也是没有听懂”。

 

一只小鸟跳进阳台，喝了两口水

又迅速飞走。而那杯沿上却留下

“星辰的低语”。

一只蜜蜂在我头顶嗡嗡嗡

仿佛在说：星球的语言，只有

婴孩，才能读懂。而“叽哩哇啦”

这四个字，只有神灵才知

它的真正含义。

 

 

村里有座小木桥

 

那时在桃红柳绿的春天

村里的老人总是喜欢在桥上

晒太阳。

而那些青春期的小伙子，

总是喜欢在小姑娘附近

扯开嗓子唱：

“九百九十朵玫瑰”……

如今村庄变得冷寂

年轻人都到城里去打拼

孤独的老人只能在桥上

抽闷烟，抹眼泪

 

昨天，听说村里又一个

孤独的老人，从桥上

跳了下去。随后，他的狗

也跟着跳了下去。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

当一只狗将老人尸体

捞上岸时，其他人像看

一只旧布鞋被捞上来。

这些已经丧失出门打工挣钱

的不算太老的老人，

很快像处理一只鞋子

处理了老者的尸体。

他们不说任何沉重的话题

只有风，对着小桥说起

那些悲情的故事，

只有那只小狗守着他的坟堆，

用无数个问号包围他

生前吐下的烟圈。

 

 

猫头鹰

 

温顺的猫头鹰，白天

从不咳嗽。走进树的怀抱

小心翼翼用冥想

喂养它独特的“搏杀记忆”。

 

尽管时常有人对它操起

渔网。它也从不丢掉，它

内心的灯盏。

夜晚照常出来“撸起袖子”。

锋利的爪子，迅速将田鼠抓起

一个晚上，便可轻松消灭掉

30多只。硕果累累，却不

摆出洋洋得意。

 

明明身上藏着灵签，却被

贪婪的家伙说成是

特制的“霉运标签”。

 

看吧，那个贪婪的家伙，居然

居然操起了棍棒。他还大声

吼道：必须把猫头鹰除掉

 

可怜的猫头鹰，明明

怀里揣着祥云，却不能理直气壮

 

令我飞扬的，

不是你注视的目光，

而是我年轻的心。

往期刊登诗人：

翟永立    二缘   林懋予  雪野   邹林   李婵娟    沈惠荣    段若兮   鹿晶      倪长录   王猛    阿风   倪金才   黑小白   耀旭    高小树   成小二   苏小北   琪轩   曹三娃   半亩花田   阿登   梁琴   铁包金  薄小凉   老猫   张草   量山     李晓慧     唐德林     曹新华   连山   燕子飞  唐曼   荆棘草      五人精选合刊      宛渴        胡有琪      温雄珍    木隶南     敏男   李二猴子  李琼   阿杜     阿光      哑榴     鵎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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