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匆匆的时光如梭岁月如流，多少年过去了，今年这个年过得最舒坦。

一

腊月二十八午后，回家接父母。路好了，家乡变得美好起来；路好了，一小时多点就可以到，回家是件幸福的事。瀛洲路，新204，新坝中路，新修的穆南线、霍江线、孙霍路，很快。侄儿说，奶奶早就在路边等着了。车调个头，两老年人上车，马不停蹄，我们就回来了。

向东，向北，向东，向北，我的小家在老家的东北方向，一路上，母亲老说是向南，大概，她的老家在南冈，所以世间所有的方向在她的脑子里都是南方。到卞庄转弯，到七里窑转弯，到王堆转弯，我问父亲到哪了，他都一一说出来。过了新坝，我说从板浦走，让母亲好好看看她以前骑脚踏三轮往返过几回的往往沙杭往板浦的路，二十多里，十几分钟的车程，很快。

过陈户高架桥，过宁连高架桥，过磕头桥时，我都在想，当年，母亲一脚一脚蹬着三轮车，走过张桥到板浦这近50里路，她要流多少汗，她会有多累，十七八年前，路况又差，她六十好几了，她会像我骑自行车回家那样，偶尔停下来喝口水、吃点面包、吃点水果吗？在路上，母亲忽然想起自己的好汉当年，她说，那时你大在家扎笤帚，都是我拖出去卖。说这话时，她声调抬高，一脸的自豪。为人父母，大概无论到什么时候，只要觉着能帮衬到儿女，心里都会很甜，很甜。

经老204到宁海，到南城，我再问父亲到哪了，他也不知道了。虽然，过去也会赶白虎山会、南城会，虽然父亲在年青时骑自行车去山东好些回，他终于没能认出南城的模样。

又过几分钟，我们到家了。这个家，新买的房，豆芽几个月大时，我们搬过来，现在豆芽快两周岁了。这个家，我父母第一次来。人到楼下，有电梯，不费什么力，我们到家了。

二

父母住我们的房间，我们住豆芽的小房间，这是早就商量好的。豆芽跟着奶奶睡，我就睡客厅沙发；豆芽跟着妈妈睡，儿子就睡客厅沙发。

年前年后天都很好，妻子说，把太爷爷太奶奶的衣服都换了洗洗。又说，帮太爷爷太奶奶洗洗澡。今年，在新家过第二个春节，这两年寒天，豆芽小，都开了暖气，无论外面多冷，屋里都像春天似的。妻子带母亲先洗，我带父亲后洗。

我带父亲洗澡，说来惭愧，这是第三回。第一次是在千叶住的时候，有浴霸，开了空调。第二次是夏天，在老家，那次父亲身体不好，他大概又有不太好的感觉，他说你带我洗个澡。这回洗澡，我和父亲又说起以前，又说起一次住宾馆，四哥带他洗澡的事。人家帮过忙，你永远不要忘记，这是父亲的待人之道，也自然成了我的处世之道。四哥为人仗义，重视亲情，大我一岁，我们是好兄弟，五十多年一直是。在老家，在我们老袁家，以前，那些叔叔唤我大伯大哥，唤我父亲小哥，七八十年了，他们一直这么叫，还要在“大哥”“小哥”前加个“我”，我们老袁家人重亲情，一直重视。这几天看梁晓声的《人世间》，很多人看出来人世间有比钱更重要更美好的东西，那就是人情。我，一直就这么认为。

洗澡的时候，我问父亲，对现在的日子满意吗？父亲笑着说，那还用说，满意。不交农业税不用卖公粮的时候，父亲满意，他说几千年了还有不交税不交公粮的；六十、七十、八十岁，可以拿100、200补贴的时候，父亲满意，农民还可以拿工资……父亲是个知足的人，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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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没有三十，二十九就是年三十。天很好。我带父亲在东阳台看看窗外，我们家窗外有点像缩微版的公园，2，3，5，6，7，8号楼围护的一个小公园，2、3在西，5南6北，7、8在东，从凤凰台下的莲池伸出的人工小溪绕公园东蜿蜒向东南流去，岸边垂柳梧桐，绿树红花，公园有网球场有游乐园有小广场有绿草坪……阳光下，一寸一寸，岁月、风景，都平和而美。

中午，做六个菜，有鱼有肉，有我们板浦香肠，有我们灌云豆丹，儿子喝了点啤酒，我们都不喝酒。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豆芽，我们一家七口，团团圆圆过除夕。

菜，不需要多丰富；桌子，不需要多排场；房子，不需要多大多阔气……四世同堂的感觉，真的很好，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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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没有鞭炮，今年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很好。不用出门去给谁拜年，微信qq短信就成。看看电视，说说闲话，实在想见又见不着的亲人，视个频。父亲母亲和河北的二舅舅母就视频了。

二舅生病有些年头了，脑溢血做了手术，起初说话都不能说，说不周全，许多人都不认识了，许多事都不记得了。二舅为人像《人世间》里周秉昆的爸爸周志刚像秉昆，行事也像，仗义，为亲人着想。如果说二舅有哪一点对我影响大，那就是堂堂正正做人，二舅当过兵，高高大大，板板正正的，二舅说过一句话“血浓于水”，他也特别重视亲情。人世间有比金钱更宝贵的东西，那就是人情，二舅身上，一直有这种品质的闪光。

二舅的病像秉昆的妈妈，幸亏舅妈、表妹、表弟他们照顾得好，视频的时候，二舅的状态比以前好多了。二舅能这么好，我心里对舅母、表妹、表弟都心存感激，虽然，论尺寸，二舅和他们更亲，照顾好亲人理所当然，我仍然心存感念，他们把我二舅照顾得很好！

过年期间，表妹小菊给我发红包，说是给姑姑姑父的，我没收。我说，不能收，心到就好。我又说，其实我也计划年前去看看几位舅舅、舅母，二十六放假，当天下午就病了，肚子不好，晚上又发烧，这两年，哪里敢生病，特别是感冒发烧。幸亏，小区医生不错，第二天早上，云开雾散，慢慢恢复了元气，二十八就回家带父亲母亲。虽然早和家人商量过，还是没能去看看三舅小舅和两位舅妈，所以，就免了罢。

好在，血浓于水，无论多少年不见，亲人仍是亲人。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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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下午，我带父亲去苍梧绿园看看。“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便觉眼前生意满，东风吹水绿参差。”大年初三，绿园里人头攒动，春意盎然。情虽不厌住不得，走走停停，半个多小时，父亲也累了。拍了几张照，我们就回来了。

从初二起，母亲就说要回家，初三又说，初四又说。

初四上午，送父亲到二姐家，我回了自己的小家。

初四，是我的小生日，亲戚朋友说，为什么不和父母一起过呢。父母也没记得，又是小生日，不算什么，五十二年如电抹，岁月如流，真快。虽说淡淡的回忆如梦往日不回头，好在祖宗留有文字，人类有记忆，人情种种都会成为笔底、心头永久不变的风景。

转脸，正月过去了；明年，我还希望带父母来，一起过年。

二〇二二年二月初一晨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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