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资治通鉴·汉纪三十二》

（九）

 

　　更始诸大将在南方未降者尚多。帝召诸将议兵事，以檄叩地曰：“郾（郾城）最强，宛为次，谁当击之？”贾复率然（不假思索）对曰：“臣请击郾。”帝笑曰：“执金吾击郾，吾复何忧！大司马（吴汉）当击宛。”遂遣复击郾，破之；尹尊（人名）降。又东击更始淮阳太守暴汜（人名），汜降。

　　夏，四月，虎牙大将军盖延（人名）督驸马都尉马武等四将军击刘永，破之；遂围永于睢阳。故更始将苏茂反，杀淮阳太守潘蹇（人名），据广乐（地名）而臣于永；永以茂为大司马、淮阳王。

　　吴汉击宛，宛王赐（刘赐）奉更始妻子诣洛阳降；帝封赐为慎侯。叔父良、族父歙、族兄祉（刘秀的亲戚）皆自长安来。甲午，封良为广阳王，祉为城阳王；又封兄縯子章为太原王，兴为鲁王；更始三子求、歆、鲤皆为列侯。

　　邓王王常（人名）降，帝见之甚欢，曰：“吾见王廷尉，不忧南方矣！”拜为左曹，封山桑侯。

　　五月，庚辰，封族父歙为泗水王。

　　帝以阴贵人雅性宽仁（阴丽华不仅长得好、出身好，而且品德好，确实是贤内助），欲立以为后。贵人以郭贵人有子，终不肯当（谦让）。六月，戊戌，立贵人郭氏为皇后，以其子强为皇太子；大赦。

　　丙午，封泗水王子终为淄川王。

秋，贾复南击召陵、新息，平之。后部将杀人于颍川，颍川太守寇恂捕得，系狱（下狱）。时尚草创，军营犯法，率多相容，恂戮之于市（草创阶段，军法宽松，寇恂却将贾复部将斩首示众）。复以为耻（贾复很不高兴），还，过颍川，谓左右曰：“吾与寇恂并列将帅，而为其所陷（被他欺负），今见恂，必手剑之（我要砍他一剑）！”恂知其谋，不欲与相见（避让）。姊子谷崇（寇恂外甥）曰：“崇，将也，得带剑侍侧。卒有变，足以相当（我暗中保护你）。”恂曰：“不然，昔蔺相如不畏秦王而屈于廉颇者，为国也。”乃敕属县盛供具，储酒醪，执金吾军入界，一人皆兼二人之馔（为贾复供应双份）。恂出迎于道，称疾而还（既迎接他，又托病不见面）。复勒兵欲追之，而吏士皆醉，遂过去（过境而去）。

半民：寇恂是既公且让，比起蔺相如更强。

恂遣谷崇以状闻（汇报），帝乃征恂。恂至，引见；时贾复先在坐，欲起相避（想躲开他，还记仇呢）。帝曰：“天下未定，两虎安得私斗！今日朕分之（我给你们调解吧）。”于是并坐极欢，遂共车同出，结友而去。

半民：又是一出“将相和”。

　　八月，帝自率诸将征五校。丙辰，幸内黄，大破五校于（？繁）阳，降其众五万人。

帝遣游击将军邓隆助硃浮讨彭宠。隆军潞南（地名），浮军雍奴（地名），遣吏奏状（汇报军情）。帝读檄，怒，谓使吏曰：“营相去百里，其势岂可得相及（怎么可以相助）！比（等）若（你）还，北军必败矣。”彭宠果遣轻兵击隆军，大破之；浮远，遂不能救。

半民：刘秀的军事谋略可见。

盖延（人名）围睢阳数月，克之。刘永走至虞（地名），虞人反，杀其母、妻；永与麾下数十人奔谯（地名）。苏茂、佼强、周建合军三万馀人救永；延与战于沛西，大破之。永、强、建走保湖陵，茂奔还广乐（地名）；延遂定沛、楚、临淮。

半民：以睢阳（商丘）为中心的豫东，皖北，苏北、鲁南基本解决。

　　帝使太中大夫伏隆（人名）持节使青、徐二州，招降郡国。青、徐群盗闻刘永破败，皆惶怖请降。张步遣其掾孙昱（人名）随隆诣阙上书，献鳆鱼。隆，湛之子也。

　　堵乡人董反宛城，执南阳太守刘驎（音：临，人名）。扬化将军坚镡（人名）攻宛，拔之；走还堵乡。

吴汉徇南阳诸县，所过多侵暴（吴汉军有抢劫百姓行为）。破虏将军邓奉（人名）谒归新野，怒汉掠其乡里，遂反，击破汉军，屯据淯阳，与诸贼合从。

半民：吴汉军纪不佳，造成败局。

　　九月，壬戌，帝自内黄还。

　　陕贼苏况（人名）攻破弘农，帝使景丹讨之。会丹薨，征虏将军祭遵击弘农、柏华、蛮中（地名）贼，皆平之。

　　赤眉引兵欲西（向西进军）上陇，隗嚣遣将军杨广迎击，破之；又追败之于乌氏、泾阳间。赤眉至阳城番须（地名）中，逢大雪，坑谷皆满（大雪满坑），士多冻死。乃复还，发掘诸陵，取其宝货。凡有玉匣殓者（用金缕玉衣装殓的尸体），率皆如生（栩栩如生），贼遂污辱吕后尸。邓禹遣兵击之于郁夷，反为所败（为赤眉所败）。禹乃出之云阳（驻扎）。赤眉复入长安。延岑屯杜陵，赤眉将逢安（人名）击之。邓禹以安精兵在外，引兵袭（趁虚偷袭）长安；会谢禄救至，禹兵败走。延岑击逢安，大破之，死者十馀万人。廖湛将赤眉十八万攻汉中王嘉；嘉与战于谷口，大破之，嘉手杀湛，遂到云阳就谷（筹粮）。嘉妻兄新野来歙（人名），帝之姑子也（和刘秀老表）。帝令邓禹招嘉，嘉因歙（通过他）诣禹降。李宝倨慢（刘嘉的宰相），禹斩之。

　　冬，十一月，以廷尉岑彭为征南大将军。帝于大会（大会群臣，当众表扬王常）中指王常谓群臣曰：“此家率下江（南阳起兵的下江军）诸将辅翼汉室，心如金石，真忠臣也！”即日，拜常为汉忠将军，使与岑彭率建义大将军硃祜等七将军讨邓奉、董。彭等先击堵乡，邓奉救之。硃祜军败，为奉所获。

　　铜马、青犊、尤来馀贼（铜马等余部）共立孙登为天子。登将乐玄（人名）杀登，以其众五万馀人降。

邓禹自冯愔（冯愔和宗歆争权内斗，后被黄防抓住，刘秀赦免）叛后，威名稍损，又乏粮食，战数不利，归附者日益离散（军心离散）。赤眉、延岑暴乱三辅，郡县大姓各拥兵众，禹不能定（平定眼前关中局面）。帝乃遣偏将军冯异代禹讨之，车驾送至河南，敕（刘秀给冯异指示）异曰：“三辅遭王莽、更始之乱，重以赤眉、延岑之酷，元元涂炭，无所依诉（无人替他们做主）。将军今奉辞讨诸不轨，营保降者（投降的营寨），遣其渠帅诣京师（把头领带到京师）；散其小民（部众解散），令就农桑（让他们回到土地上）；坏其营壁（铲除他们的窝巢），无使复聚。征伐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不在乎攻城杀人，而在于安平百姓）。诸将非不健斗，然好虏掠。卿本能御吏士，念自修敕，无为郡县所苦！（不要害苦百姓）”异顿首受命，引而西，所至布威信，群盗多降。

半民：刘秀策略，才是战争（尤其是内战）的根本：征伐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

　　臣光曰：昔周人颂武王之德曰：“铺时绎思，我徂惟求定（“宣扬令人怀念的美德，我的追求只是天下安定）。”言王者之兵志，在布陈威德安民而已。观光武之所以取关中，用是道也。岂不美哉！

　　又诏征邓禹还，曰：“慎毋与穷寇争锋（兵法说：穷寇莫追）！赤眉无谷，自当来东。吾以饱待饥，以逸待劳，折棰笞之（不断敲打他），非诸将忧也。无得复妄进兵！（不要主动进攻他们）”

　　帝以伏隆为光禄大夫，复使于张步（出使张步处），拜步东莱太守，并与新除（新任命的）青州牧、守、都尉俱东。诏隆辄拜令、长以下（允许他自主任命县级一下官员）。

　　十二月，戊午，诏宗室列侯为王莽所绝者，皆复故国。

三辅大饥，人相食，城郭皆空，白骨蔽野，遗民往往聚为营保，各坚壁清野（百姓豪族相聚自保）。赤眉虏掠无所得，乃引而东归，众尚二十馀万，随道复散（一路上逃散很多）。帝遣破奸将军侯进等屯新安，建威大将军耿弇等屯宜阳，以要其还路（沿赤眉归途阻击），敕诸将曰：“贼若东走，可引宜阳兵会新安；贼若南走，可引新安兵会宜阳。”冯异与赤眉遇于华阴，相拒六十馀日，战数十合，降其将卒五千馀人。

半民：刘秀也许算不上高明的战将，但称得上是高明的统帅。刘秀之成，赤眉之败，固不在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