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空中,布满了斑鸠的鸣叫声。我一直奇怪它如何发出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咕咕——咕。家乡的叫法是:老婆儿拔谷。斑鸠鸣叫的时节,正好谷子要间苗。但斑鸠的色泽,与春天北方田野的灰黄混为一体,鲜能发现和看清它。
这一次我亲见它如何发出鸣叫声。站着,伸长了脖子,脖子呈弧度弯曲下去,到接近爪子的地方,才吐出三个咕字。抬头,再伸长脖子,如此往复。
它费这么大劲叫,是要干嘛?显然不是为娱乐。这是一种庄重的叫法。我想斑鸠不会一边飞一边叫的,起码我未亲见过。它的叫声几乎是用尽力气,需要站住,抓紧栖落之处,连爪子也要发力。
很快有了答案。又飞来一只斑鸠,两只几乎重叠在一起。我简直担心它们跌落——各种复杂动作快得看不清,像人类亲吻的动作,挥动翅膀的抚摸,眼花缭乱,动静轻微却高难度——比如不飞,只舞动翅膀停留在空中,还伸出喙去梳理对方羽毛。我想到夏加尔的一幅画,一对情侣飞在空中,一方伸长脖子扭回去吻另一方。
又来了一只斑鸠,直接插在两只之间。片刻混乱,有两只飞走了。剩一只呆呆站在栅栏上,像房顶上永远不动的瓦鸟。我朝它挥手吓唬,它不理我,不动。这是一只万念俱灰的鸟吗?是否刚才瞬间已错位,最后飞来的鸟领着情侣中的一只远走高飞?这可真是光天化日之下的私奔啊。更何况,我还看着,我家的大狗也跟我看着。当着两个见证者,它们居然如此。
但也许,呆着不动的是雌鸟?它等待那两只雄鸟的对决。胜者为它的王。
我不能辨雌雄。又或者,呆着不动的是最后飞来想横刀夺爱的那位。过度的自信惩罚了它。它在那里站着,羽毛愈发灰了,肥嘟嘟的身体仿佛也缩了一圈。
我没有等到看结果,出门。沿路发现好几次斑鸠,又有两次,是见到三只斑鸠的情感纠葛。也总是两只飞走,一只灰溜溜站着不动。它那么沮丧,我看它连觅食的欲望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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