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家的理性

王志华刻

　　有一个关于化学家、物理学家与经济学家的老笑话：三人被困于一个荒岛上。他们有充裕的食品罐头，却没有开启罐头的工具。化学家认为只需用火炙烤，铁罐就会因受热膨胀而自动开启；物理学家建议制作一个弹簧把罐头弹到巨石上击碎。轮到经济学家发表高见，他缓缓地说道：“假设我们有一个启罐器……”

　　经济学家喜欢假设，这些假设确实经常不切实际。以完全理性、完全竞争、完全信息三大基本假设为例，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并非完全理性，而是有限理性；市场上的商品不完全同质，故市场并非完全竞争；人们也不能免费而迅速地获得各种信息，故信息往往不完全、不对称。那么，经济学引入一些不切实际的假设，其必要性在哪里呢？答案是，人类的经济行为非常复杂，只有通过引入假设进行抽象处理，我们才能对其有更好的理解。

　　没有经济学假设就没有经济学模型，假设的不真实会导致模型的不真实。不过，模型的意义不在于真实性，而在于能否提供重要的信息。“所有模型都是错的，但有些是有用的。”经济学家喜欢用地图的例子来解释模型的用处。当去一个陌生的城市旅游时，我们希望手中有一张这个城市的地图而非卫星照片。地图是对现实世界不真实的反映，但通过它我们可以迅速了解景点、旅行社或者饭店的位置以及交通路线。与之相比，卫星照片很真实，但其能够提供给我们的有用信息相对比较少。

　　经济学大师弗里德曼提出“假设的不相关性”这一著名观点，认为只要理论的预测与现实一致，那么理论的基础假设是否真实就是不重要的。例如，要预测现实中铅球下降的速度，不妨假设不存在空气阻力，铅球在真空中运动。虽然这一假设不真实，但易于处理，最重要的是基于此做出的预测与现实很吻合。但若要预测羽毛下降的速度，则引入这一不真实的假设是有问题的，因为基于此做出的预测与现实不吻合。总结起来，弗里德曼的观点具有两层含义：第一，假设不真实并不意味着理论缺乏解释力；第二，重要的是不是假设本身，而是基于假设所发展的理论对现实的预测力。

　　经济学大师科斯似乎并不同意弗里德曼的观点，认为经济学假设应该“易于处理且真实”。实际上，这里的“真实”一词是对英文单词realistic的翻译。准确而言，realistic应该译为“逼真”——接近于事实，但不是事实本身。那么何谓接近于事实呢？答案是，基于假设发展的理论可以很好地解释经济现象。如此看来，两位经济学大师对假设持有完全一致的看法。

　　经济学家会根据所关注问题的不同，引入不同假设并发展不同的模型。这些模型或许会得出不同甚至相互矛盾的结论，但这正是模型的优势所在——不同的模型可以帮助人们排除干扰，看清事物的各个方面。

　　（本栏长期征集“日知录”三字篆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