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一段风云变幻的历史

♣ 王 剑

唐朝末年，在武当山的一条山道上，有一个青年在闲逛。只见他身高七尺，隆眉广颡，龙睛虎视。云游僧人处洪看他样貌不俗，就上前搭话。谁知两人一见如故，越谈越投机。

揖别前，处洪注视着青年人，给他一条石破天惊的建议：“你骨法甚贵，为何不从军以求豹变？”青年人受此点拨，顿时如醍醐灌顶、拨云见日。不久，青年人就离开武当山，投奔忠武军去了。这一投不当紧，竟投出一段惊世传奇。

这个青年人，就是王建，许州舞阳(今河南舞阳)人。父母双亡后，他为生计所迫，经常干一些屠牛盗驴、贩卖私盐的行当。要知道，贩卖私盐在当时可是重罪，王建最终被官府查获，下了大狱。狱吏看他实在可怜，就私自放了他。王建起初藏在舞阳的一座古墓里，后又潜往武当山躲避。幸运的是，他在武当山竟遇到了生命当中的贵人。

时值黄巢反唐，王建因在战斗中“机略拳勇，出于流辈”，而被忠武军提拔为都头。中和四年(公元884年)，王建得知唐僖宗逃往成都的消息后，果断率军前去投奔。唐僖宗大喜，当即封王建为“神策军宿卫”，赐号“随驾五都”。两年后，唐军收复长安，王建被僖宗任命为宫廷禁军神策军使，典掌宫中宿卫。半年后，朝廷又生祸乱，唐僖宗再度出逃。逃难途中，王建担任清道使，他背着玉玺，率卫队开道。行到半路，叛军焚烧栈道，一时间烈焰冲天，形势万分危急。王建奋勇上前，护住僖宗，他一手牵马，一手持剑砍落火花，死死护卫皇帝逃离险境。是夜，又惊又累的唐僖宗枕着王建的大腿沉沉睡去，王建小心守候，彻夜未眠。僖宗醒来，见此情景，感动得流下了眼泪，遂脱下御衣披在王建身上。在接下来的几十天里，僖宗与王建同宿同行，翻山越岭，历尽艰险。为表彰王建的忠义，唐僖宗敕命王建遥领壁州刺史。

唐昭宗继位后，四川一带发生了叛乱。王建奉旨讨伐，指挥各路大军入川作战。他军纪严明，善待百姓，先是占领阆州，后是攻占成都，蜀中叛军纷纷投诚。朝廷论功行赏，授予王建检校司徒（正一品）、剑南西川节度使兼成都府尹、管内观察处置使、云南及西山八国招抚使等职。至此，王建坐拥东、西二川和山南三蜀之地，地广兵强，成为四川地区名副其实的强藩。天复三年（公元903年），王建被封为“蜀王”。

王建出身低微，目不识丁，但他能审时度势，“尊唐室以讨不臣”，历经百战，却罕有败绩。最终在唐末乱世中脱颖而出，成为挽救颓势的实力派人物。

公元907年，朱温篡唐自立，国号“大梁”。王建闻听后，义愤填膺，他传檄天下，誓师北伐。后见大唐恢复无望，这才命令三军将士举丧三日，为大唐的落幕唱响最后的挽歌。不久，王建在成都登基称帝，国号“大蜀”，史称前蜀。至此，王建完成了从“一介平民，而至万乘之尊”的人生传奇。

王建出自民间，又饱经战乱，深知百姓疾苦。他登基后，治国重心开始向民生倾斜，先后颁布了《大赦诏》《劝农桑诏》，广求贤才，整肃吏治，鼓励人民开荒耕种，兴修水利，发展贸易。几年的休养生息，使蜀中得以大治，前蜀国富甲天下，成为五代十国中最安定、发展最好的政权之一。大批唐朝旧臣、世族后裔、文人骚客纷纷投奔，世人赞曰：“河东河北处处灾，唯闻西蜀无尘埃。”

王建不识字，却喜欢与文士谈论，用人也不拘一格，被他重用的文士有周庠、冯涓、唐道悉、毛文锡、王先成、李景等一百多人，而且待遇优渥。他身边的侍从埋怨他对文士太过礼遇，王建训斥道：“你们知道什么，我以前在神策军守卫宫廷时，看到唐朝皇帝对待翰林学士，比朋友还要亲密呢。如今，我做的远不及唐朝皇帝的百分之一，怎么能说过分呢！”

在被王建授以要职的文士当中，韦庄、张格、贯休、杜光庭四人尤为耀眼。韦庄是唐朝宰相韦见素的孙子，韦应物的后人。韦庄入蜀后，历任掌书记、起居舍人、吏部侍郎、左散骑侍郎，后升到宰相，前蜀开国后的典章制度多出自韦庄之手。韦庄诗词俱佳，其律诗圆稳整赡、音调嘹亮；绝句情致深婉、包蕴丰厚；其词善用白描，词风清丽。韦庄的叙事长诗《秦妇吟》，是现存唐诗中最长的一首，其中“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两句，最为有名。后人曾将《秦妇吟》《孔雀东南飞》《木兰辞》并称为“乐府三绝”。

张格长相俊迈，有才识，初任前蜀国的翰林学士、户部侍郎。武成元年（公元908年），有僧人挖出一只眼睛献给王建，王建下令赐给他一万僧人的饭食作为报答。张格反对，说：“小人无故自残，不治他的罪已经算他走运，还奖赏他做什么？”不久，张格升为中书侍郎，加宰相衔同平章事。王建说：“不恃权、不行私，只有至公才能守宰相之事。”

贯休入蜀后，王建很是高兴，封贯休为“禅月大师”，赐以紫衣，“食邑三千户”。贯休素以诗才闻名天下，擅画罗汉，笔法坚劲，状貌古野，绝尘超俗。在唐五代诗僧中，贯休存诗数量最多，与齐己、皎然齐名。

杜光庭的《虬髯客传》是唐传奇中的典范之作，更是我国武侠小说的开山之作。杜光庭仕蜀后，被加封为“广成先生”“谏议大夫”“蔡国公”，并入宫担任了太子老师。王建有朝政不决之事，时常向他求教。王建曾感慨地说：“昔汉有四皓，不如吾一先生足矣！”

五代时的前蜀，是乱世烽火中的一片净土，一个烙有晚唐旧梦的世外桃源。这一切都得益于平民皇帝王建肇创之功。王建病逝后，爱戴他的臣民们将他葬在成都西郊的“永陵”。

“似锦园林曾是蜀王藏剑处，如去士女犹歌韦相浣花词”。今天，我们来到永陵，不仅是为了温故一段风云变幻的历史，更想看看那个曾经站在历史潮头的河南人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