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鱼

知味

灶台鱼

路来森

朋友相约郊外吃“灶台鱼”，所谓灶台鱼，是名副其实的灶火炖鱼。

灶台，是完全按照农家灶台格局垒成的，有长长的烟囱通向室外，通天接地，落于自然的混沌之中，所以，木柴燃烧时，室内无一丝呛烟。灶台鱼，最讲究的是燃火用的木柴：一律是果树木柴，诸如，苹果树、梨树、杏树、桃树等。木柴，被劈成均等的木块，极其干燥，燃烧时，炭火炽烈，暖暖的，让人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打开灶门，还可以闻到淡淡的焦油香。仿佛，四季的花香、果香，都在这燃烧的焦油里流淌。

灶台鱼所用之鱼，多为草鲤，个头大，体型滚圆，每条鱼，一般都在10斤以上。草鲤，肉质细嫩，是“蒜瓣肉”，更耐炖煮，“千滚豆腐，万滚鱼”，于草鲤，似乎更为恰当。活鱼现杀，洗净后，将鱼剁成段，备用。灶火生起后，待锅热，将鱼段放进铁锅中，用植物油轻煎，然后，放入适量酱油、葱段、姜片、麻椒、八角、黄豆酱、干辣椒等，翻炒。炒至鱼肉发干，呈酱红色后，加入高汤。快火烧开，之后，慢火炖熬。此时，打开灶门，就会发现，柴火已没有了熊熊的火焰，只有赤红的炭火。那赤红的炭火，有一种生命回归后的静寂感，能量，反而在“静寂”中爆发。

慢慢地等待着，等待着鱼熟。这种等待，真是一种美好的享受。灶台微温，人，沉浸在煦暖之中；一阵阵的鱼香散溢开来，愈来愈浓；人的食欲，也在这种等待中积蓄、酝酿，仿佛能听到胃口翕张的贪婪的声响。在这种等待中，你，甚至能产生一些微妙的联想，是的，它让我想到了儿时母亲的“灶火饭”：灶下，燃烧的柴草，锅中滚沸的豆粥，熬着的“白菜炖豆腐”；还有母亲特有的“锅贴饼”……炭火、茅屋、乡村，母爱，生命在寻根，寻回到一种最朴素的状态，一种最单纯、最明净、最温暖的生命状态。

鱼，熟了。打开锅盖，热气迅疾涨溢开来，鱼香更是扑面而来。一勺一勺地舀入碗中，一口一口地吃着：鲜、嫩、香，濡、滑、润。每一口吃过，都仿佛吹过一阵秋野的风，一碗鱼，盛满的，是色香味，更是天地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