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楼下

李忠元

楼下搬来一对年纪轻轻的小夫妻。

楼上住进一双年过半百的老两口。

楼下的小李是个时尚青年，愣头青，好乐呵，爱听歌曲，常常跳舞，总把电脑的音量开得大大的，把家里当成了歌厅，很吵人。

楼上的老人李大爷，是个倔老头，心脏不大好，喜欢安静，受不了吵闹，对小青年简直恨之入骨。

找物业又没人管，李大爷没别的辙，就来了个以毒攻毒，正巧家里有一只木头凳子，李大爷就在屋地上推开了凳子。

楼下的屋顶就隆隆地响，好像要拆迁扒楼似的。一时小李也坐不住了，气急就把电脑的音量开到了最大，简直是震耳欲聋。

楼上楼下开始较起劲来，楼下的音乐一起，楼上就有了连锁反应——推凳子。

楼上的李大爷本来还十分气愤。但时间一长，却在推凳子上找到了乐趣。只要听到楼下的音乐，老人就条件反射地笑着，来了精神儿，孩子似的顽皮地推起凳子来，老伴儿在旁边取笑他：“你还把这当成老年健身运动了！”

习惯成自然。楼下的小夫妻对推凳子的隆隆声充耳不闻，唱啊，跳啊，生活得异常出彩。

楼上楼下住着，李大爷和小李总有碰面的时候。小李不小心碰上了李大爷就扭过脸去，也不正眼看李大爷一眼；李大爷不经意地遇到小李，就往地上大声地吐唾沫。

楼上的李大爷和楼下的小李真正成了仇人，跟冤家似的。

突然有一天，音乐声戛然而止，楼上楼下恢复了应有的宁静。楼上的李大爷很纳闷，怎么搞的，难道楼下……

楼上的李大爷不必再推凳子了，心里变得空落落的。出门一打听才知道：楼下的生小孩了。

李大爷闲得无聊，搬个小凳坐在小区内晒太阳，与人聊天。

聊着聊着，李大爷就看到楼梯口一个乡下打扮的老太太把着扶梯晕倒在地……

李老爷子虽然犟脾气，但也是个热心肠，马上掏出手机拨打了120，并将老太太亲自护送到医院，又是挂号，又是垫钱，好一顿忙活。不一会儿，医生走了出来，对李大爷说：“大爷，您老伴儿已经清醒，没事了！”李大爷很不好意思，马上予以更正。医生和护士知道这老爷子是学雷锋做了好事，都对李大爷肃然起敬。护士就找老太太，给她的家人打了个电话，通知家属来医院。李大爷看也没事了，准备在家属来了之后交代一下就走。

真是冤家路窄啊。在病房外的走廊里，坐在椅子上休息的李大爷和小李竟不期而遇。

李大爷也没管医院规定不规定的，照地上就吐了口唾沫。

小李更是来气，侧过脸去不看李大爷，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老不死的……”

李大爷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倔强走向了走廊的另一头……

可刚走了两步，就被护士叫住了。小李被护士拉着来到李老爷子面前，红头涨脸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原来，这生病的老太太的儿子就是小李。老太太本是来侍候月子的，可是有高血压，出门遛弯儿不巧犯了病，幸亏遇到好心人。

李大爷生气地放下票据就走，回家了气还没消。老伴儿就苦口婆心地开导他：“杀人不过头点地。不管是谁，咱也不能见死不救，是吧？”

正说着，有人“咚咚”地敲门。老伴儿忙跑过去开门。李大爷一见是楼下的小李搀着他刚出院的老妈，拿着大包小包的礼品上楼来。

这回小李换了一个人似的，异常客气，嘴上像抹了蜜，笑着喊大爷、大娘，对以前的不懂事一再道歉；老太太也激动得直流眼泪，还千恩万谢的。

李大爷也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听了娘俩这么一说，反倒有些磨不开面了，择日去楼下坐了坐，还随了个礼份。

从此，楼上楼下邻里和睦，相安无事。

楼上的李大爷无论走动还是拿放东西都蹑手蹑脚地，老两口生怕动静大了会惊扰了楼下的婴儿。

楼下的小李再听音乐就戴上耳机，小夫妻每天总是相互提醒：嘘，楼上的老人有心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