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声

□焦述

2016年金秋十月，我正在林州市进行调研和采访，这已是那年第五次到林州了，为的是采写《红旗渠的基石》中的人物。

大约是10月12日，林州朋友告诉我杨贵书记来林州了，“你写红旗渠，应该去与杨贵书记聊一聊，听听他的见解肯定有益的”。

能听到杨贵的指点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只是因为他已89岁高龄，又居住北京，我不忍心打扰老人家。既然眼下他已至林州，又有朋友热情安排相见访谈，何乐而不为呢。

没有想到，杨贵居住的“红旗渠干部学院”的房间楼道，会云集那么多期盼拜见他的百姓庶民。据说，来访者多是闻悉老书记回家了，并没与任何人商量就不期而至。

我走进杨贵下榻的宽敞简朴的房间，真是一见如故，他拉着我的手，亲切地让我坐在他身边，这一下子就没了任何隔阂和生疏感，犹如久别重逢的老友开始叙旧拉家常。也因朋友事前向他介绍过我的简况，他坦然地说：“你们作家来咱林州，真个来对地方了，这里有挖不尽的好材料，写不完的好故事啊！”

“是啊，我正在采写《红旗渠的基石》这本书，书里的人物都是当年参加修渠的功臣啊。”

“噢，你说说，都有谁？”

“肯定有你认识的，像马有金、吴祖太、李巧云、任羊成。”

“太认识啦，太熟啦。都是英雄啊！”

“不过，书里更多的，大概百分之九十吧，都是普通的修渠民工，但他们做的事能和英雄比美，我称他们是无名英雄，以前没人写过他们的！”

“对——对，其实为修渠，很多人伤了身体，有的连命都牺牲了，他们吃大苦，受大罪，流血流汗，可是社会上很少人知道啊！”杨贵兴奋地朗朗说，“你能来写他们，太难得啦！你们当作家的，就该做这雪中送炭的好事。这些人和他们的事，应该叫更多的人知道啊！叫大家明白，修红旗渠可不是几个人能弄成的工程，那是一个大团队啊！当年上渠的足足七万多人啊！”老书记的话语稍稍停住，接下来问道，“对，你写这内容跟书名有关系吧，要不咋个会叫‘基石’呢？”

是的，《红旗渠的基石》，侧重写的是“基石”。“基石”是建筑物基础的石料，比喻事物的根基。这里的基石，就是无名英雄，他们像一方方坚硬无比的石块，深深地埋在底层，不被外人所知，却默默地支撑起壮丽宏伟的“大厦”。

杨贵当然明白这种涵义。此刻，我爽朗地提出困扰长久的一个问题：

很多人，包括一些水利专家，都说，红旗渠工程，是在一个不该上马的年代，一个既无财力又缺技术人才还无设备的条件下，却上马了，且竟然成功了！真不可思议啊，为什么呀？

“是啊，是啊，要不然，红旗渠咋个会成为世界奇迹呢，要是让任何专家团队论证这项目，都不会批准的。为啥？因为专家是用技术眼光权衡成败的，看到的是一个个硬件，单凭硬件咱林州真不中啊！我们干部同时还看到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这活儿的因素利害呀！包括外地人，他们不知道啊，但是咱林州人知道，在修红旗渠之前，这地方已修过很多很多渠啊，说不清从哪个朝代开始的，也说不清有多少渠了，只说新中国建立前后修的渠吧，就有抗日渠、荷花渠、桃园渠、爱民渠、建民渠、互管渠、天桥断渠、淇河渠、英雄渠，唉，太多了，到底修过多少渠，只能根据有文字记载的说，怎能说全呢？外人不知道，林州人修渠就像家常事，说上就上，说干就干。不过到了修红旗渠时，就不那么简单了。

这条渠太难、太险、太凶，尽管在民间酝酿许多年，尽管1952年在当时的林县人民代表大会上已经研究了这项水利工程，也上报省里和国家了，可是，没人敢批准这工程上马啊！以后，这项引水工程的呼声一年比一年大，条件也渐渐成熟，待我做县委书记时，我是顺乎民意，果敢决策，让红旗渠上马了，说实话，要是没有林州老百姓强烈的修渠愿望和冲天的劲头推动着这项引水工程往前走，能在那么困难的特殊年代上马吗？还有，局外人哪里懂得林州人坚韧、倔强的刚性，厚道、不怕牺牲的美德啊！像这样连死都不怕的人群，什么奇迹创造不出来啊！话说回来，如果县委一把手前怕狼后怕虎的，不敢担当责任，红旗渠能上马吗？”

蓦地，我回想起“红旗渠首”左侧墙壁上镌刻的文字，虽年久已渍痕斑驳，但仍清晰可见：“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

是的，答案出来了，解决了困扰我许久的疑问，我写《红旗渠的基石》，在“干部风采”章节写出这样的导语：

林县干部以睿智的眼光发现了局外人不得而知的林县优势及优越的软实力和良好的软环境。其实，这就是红旗渠之所以成功的秘诀。⸈꼈㤈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