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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商书.咸有一德》诗解



《尚书.商书.咸有一德》诗解

题文诗:

情生万物,万物有情,情通万物,至情至德,

至德自得,内得于心,至德真心,真心至正,

行得其正,执之必固.至德至一,至一真情,

情通始终,善始善终.天命难谌,性命靡常,

惟德惟一,惟一至常,常修厥德,长保厥位,

厥德匪常,九有以亡.夏桀无情,弗克庸德,

慢神虐民,皇天弗保,监于万方,启迪有命,

眷求一德,俾作神主.尹躬暨汤,咸有一德,

克享天心,受天明命,有九州师,爰革夏正.

非天私商,天佑一德;非商求民,民归一德.

至德惟一,动罔不吉;德若二三,动罔不凶,

福祸自招,灾祥在德.嗣王真情,惟新厥德,

情真意诚,克勤克俭,终始惟一,时乃日新.

任官惟贤,左右惟德,上怀忠诚,为下为民.

其难其慎,惟和惟一.德无常师,主善为师;

善无常主,协于克一.大哉王言,一哉王心.

克绥王禄,烝民自生.七世之庙,可以观德.

万夫之长,可以观政.非民罔使,非君罔事,

君民相通,所通一德,一德真心,真心情通,

上下相亲,匹夫匹妇,尽心竭力,人主功成.

全文:

     伊尹作《咸有一德》。

   伊尹既复政厥辟,将告归,乃陈戒于德。

曰:「呜呼!天难谌,命靡常。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夏王弗克庸德,慢神虐民。皇天弗保,监于万方,启迪有命,眷求一德,俾作神主。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以有九有之师,爰革夏正。非天私我有商,惟天佑于一德;非商求于下民,惟民归于一德。德惟一,动罔不吉;德二三,动罔不凶。惟吉凶不僭在人,惟天降灾祥在德。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德。终始惟一,时乃日新。任官惟贤材,左右惟其人。臣为上为德,为下为民。其难其慎,惟和惟一。德无常师,主善为师。善无常主,协于克一。俾万姓咸曰:『大哉王言。』又曰:『一哉王心』。克绥先王之禄,永厎烝民之生。呜呼!七世之庙,可以观德。万夫之长,可以观政。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无自广以狭人,匹夫匹妇,不获自尽,民主罔与成厥功。」

分段释解:

   伊尹作《咸有一德》。

注:伊尹作《咸有一德》。言君臣皆有纯一之德,以戒太甲。 
  [疏]“伊尹作《咸有一德》”○正义曰:太甲既归于亳,伊尹致仕而退,恐太甲德不纯一,故作此篇以戒之。经称尹躬及汤咸有一德,言己君臣皆有纯一之德,戒太甲使君臣亦然。此主戒太甲而言臣有一德者,欲令太甲亦任一德之臣。经云“任官惟贤材,左右惟其人”,是戒太甲使善用臣也。伊尹既放太甲,又迎而复之,是伊尹有纯一之德,己为太甲所信,是己君臣纯一,欲令太甲法之。
  咸有一德即政之后恐其不一,故以戒之。 
  [疏]“咸有一德”○正义曰:此篇终始皆言一德之事,发首至“陈戒于德”叙其作戒之由,已下皆戒辞也。“德”者,得也,内得于心,行得其理,既得其理,执之必固,不为邪见更致差贰,是之谓“一德”也。而凡庸之主,监不周物,志既少决,性复多疑,与智者谋之,与愚者败之,则是二三其德,不为一也。经云:“德惟一,动罔不吉。德二三,动罔不凶。”是不二三则为一德也。又曰:“终始惟一,时乃日新。”言守一必须固也。太甲新始即政,伊尹恐其二三,故专以一德为戒。

     伊尹既复政厥辟,将告归,乃陈戒于德。

   注: 伊尹既复政厥辟,还政太甲。将告归,乃陈戒于德。告老归邑,陈德以戒。 
  [疏]“伊尹”至“于德”○正义曰:自太甲居桐,而伊尹秉政。太甲既归于亳,伊尹还政其君,将欲告老归其私邑,乃陈言戒王于德,以一德戒王也。太甲既得复归,伊尹即应还政,其告归陈戒,未知在何年也。下云“今嗣王新服厥命”,则是初始即政,盖太甲居亳之后即告老也。《君奭》云:“在太甲,时则有若保衡。”保衡,伊尹也。襄二十一年《左传》云:“伊尹放太甲而相之,卒无怨色。”则伊尹又相太甲。盖伊尹此时将欲告归,太甲又留之为相,如成王之留周公,不得归也。○传“告老”至“以戒”○正义曰:伊尹汤之上相,位为三公,必封为国君。又受邑于畿内,告老致政事于君,欲归私邑以自安。将离王朝,故陈戒以德也。《无逸》云“肆祖甲之享国三十三年”,传称祖甲即太甲也。《殷本纪》云:“太甲崩,子沃丁立。”《沃丁》序云:“沃丁既葬伊尹于亳。”则伊尹卒在沃丁之世。汤为诸侯之时已得伊尹,此至沃丁始卒,伊尹寿年百有馀岁。此告归之时,已应七十左右也。《殷本纪》云:“太甲既立三年,伊尹放之于桐宫。居桐宫三年,悔过反善,伊尹乃迎而受之政。”谓太甲归亳之岁已为即位六年,与此经相违,马迁之说妄也。《纪年》云,殷仲壬“即位,居亳,其卿士伊尹”。仲壬崩,伊尹乃放太甲于桐而自立也。伊尹即位于太甲七年。太甲潜出自桐,杀伊尹,乃立其子伊陟、伊奋,命复其父之田宅而中分之。案此经序伊尹奉太甲归于亳,其文甚明。《左传》又称“伊尹放太甲而相之”,《孟子》云“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伊尹不肯自立,太甲不杀伊尹也。必若伊尹放君自立,太甲起而杀之,则伊尹死有馀罪,义当污宫灭族,太甲何所感德而复立其子,还其田宅乎?《纪年》之书,晋太康八年汲郡民发魏安僖王冢得之,盖当时流俗有此妄说,故其书因记之耳。

曰:「呜呼!天难谌,命靡常。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

注: 曰:“呜呼!天难谌,命靡常。以其无常,故难信。○谌,徐巿林反。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人能常其德,则安其位。九有,诸侯。桀不能常其德,汤伐而兼之。 
  [疏]“九有以亡”○正义曰:《毛诗》传云:“九有,九州也。”此传云“九有,诸侯”,谓九州所有之诸侯。伊尹此言,泛说大理,未指夏桀,但传顾下文比桀,为此言之验,故云“桀不能常其德,汤伐而兼之”。

    夏王弗克庸德,慢神虐民。皇天弗保,监于万方,启迪有命,眷求一德,俾作神主。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

:夏王弗克庸德,慢神虐民。言桀不能常其德,不敬神明,不恤下民。皇天弗保,监于万方,启迪有命,言天不安桀所为,广视万方,有天命者开道之。眷求一德,俾作神主。天求一德,使伐桀为天地神祇之主。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享,当也。所征无敌,谓之受天命。 
  [疏]传“享当”至“天命”○正义曰:德当神意,神乃享之,故以“享”为当也。天道远而人道近,天之命人,非有言辞文诰,正以神明佑之,使之所征无敌,谓之受天命也。纬候之书乃称有黄龙白龟白鱼赤雀负图衔书以授圣人,正典无其事也。汉自哀平之间,纬候始起,假托鬼神,妄称祥瑞,孔时未有其说,纵使时已有之,亦非孔所信也。

    以有九有之师,爰革夏正。非天私我有商,惟天佑于一德;非商求于下民,惟民归于一德。德惟一,动罔不吉;德二三,动罔不凶。惟吉凶不僭在人,惟天降灾祥在德。

注:以有九有之师,爰革夏正。爰,于也。于得九有之众,遂伐夏胜之,改其正。非天私我有商,惟天佑于一德。非天私商而王之,佑助一德,所以王。○王,于况反,下同;或如字。非商求于下民,惟民归于一德。非商以力求民,民自归于一德。德惟一,动罔不吉。德二三,动罔不凶。二三,言不一。惟吉凶不僣在人,惟天降灾祥在德。行善则吉,行恶则凶,是不差。德一,天降之善;不一,天降之灾;是在德。○僣,子念反。 
  [疏]“惟吉”至“在德”○正义曰:指其已然,则为“吉凶”;言其征兆,则曰“灾祥”;其事不甚异也。吉凶已成之事,指人言之,故曰“在人”。灾祥未至之征,行之所招,故言“在德”。“在德”谓为德有一与不一,“在人”谓人行有善与不善也。吉凶已在其身,故不言来处;灾祥自外而至,故言“天降”;其实吉凶亦天降也。

     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德。终始惟一,时乃日新。任官惟贤材,左右惟其人。臣为上为德,为下为民。其难其慎,惟和惟一。

注:“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德。其命,王命。新其德,戒勿怠。终始惟一,时乃日新。言德行终始不衰杀,是乃日新之义。○行,下孟反。杀,色界反,衰微也,杀害也,言小小害也。任官惟贤材,左右惟其人。官贤才而任之,非贤材不可任。选左右,必忠良。不忠良,非其人。臣为上为德,为下为民。言臣奉上布德,顺下训民,不可官所私,任非其人。○为上,于伪反,下“为民”同。为德,如字,下“为下”同,徐皆于伪反。其难其慎,惟和惟一。其难无以为易,其慎无以轻之,群臣当和一心以事君,政乃善。○易,以豉反。 
  [疏]“今嗣王”至“惟一”○正义曰:上既言“在德”,此指戒嗣王,今新始服其王命,惟当新其所行之德。所云“新”者,终始所行,惟常如一,无有衰杀之时,是乃“日新”也。王既身行一德,臣亦当然。任人为官,惟用其贤材。辅弼左右,惟当用其忠良之人,乃可为左右耳。此“任官”、“左右”即王之臣也。臣之为用,所施多矣。何者?言臣之助为在上,当施为道德;身为臣下,当须助为于民也。臣之既当为君,又须为民,故不可任非其才,用非其人。此臣之所职,其事甚难,无得以为易。其事须慎,无得轻忽。为臣之难如此,惟当群臣和顺,惟当共秉一心,以此事君,然后政乃善耳。言君臣宜皆有一德。○传“其命”至“勿怠”○正义曰:《说命》云:“王言惟作命。”成十八年《左传》云:“人之求君,使出命也。”是言人君职在发命。“新服厥命”,新始服行王命,故云“其命,王命”也。“新其德”者,勤行其事,日日益新,戒王勿懈怠也。○传“言德”至“之义”○正义曰:“日新”者,日日益新也。若今日勤而明日惰,昨日是而今日非,自旁观之,则有新有旧。言王德行终始皆同,不有衰杀,从旁观之,每日益新,是乃“日新”之义也。○传“官贤”至“其人”○正义曰:“任官”谓任人以官,故云“官贤才而任之”,言官用贤才而委任之。《诗序》云“任贤使能”,非贤才不可任也。《冏命》云:“小大之臣,咸怀忠良。”故言“选左右,必忠良”,不忠良,即是非其人。“任官”是用人为官,“左右”亦是任而用之,故言“选左右”也。直言其人,“人”字不见,故据《冏命》之文,以“忠良”充之。○传“言臣”至“其人”○正义曰:“言臣奉上布德”者,“奉上”谓奉为在上,解经“为上”也;“布德”者谓布为道德,解经“为德”也。“顺下训民”者,“顺下”谓卑顺以为臣下,解经“为下”也;“训民”者,谓以善道训助下民,解经“为民”也。顾氏亦同此解。○传“其难”至“乃善”○正义曰:此经申上臣事既所为如此,其难无以为易,其慎无以轻忽之,戒臣无得轻易臣之职也。既事不可轻,宜和协奉上,群臣当一心以事君,如此政乃善耳。一心即一德,言臣亦当一德也。

     德无常师,主善为师。善无常主,协于克一。俾万姓咸曰:『大哉王言。』又曰:『一哉王心』。克绥先王之禄,永厎烝民之生。

:德无常师,主善为师。德非一方,以善为主,乃可师。善无常主,协于克一。言以合于能一为常德。俾万姓咸曰:'大哉!王言。’一德之言,故曰大。又曰:'一哉!王心。’能一德,则一心。克绥先王之禄,永厎烝民之生。言为王而令万姓如此,则能保安先王之宠禄,长致众民所以自生之道,是明王之事。○烝,之丞反。

     呜呼!七世之庙,可以观德。万夫之长,可以观政。

 注:呜呼!七世之庙,可以观德。天子立七庙,有德之王则为祖宗,其庙不毁,故可观德。万夫之长,可以观政。能整齐万夫,其政可知。○长,丁丈反。 

  [疏]“呜呼”至“观政”○正义曰:此又劝王修德以立后世之名。礼王者祖有功、宗有德,虽七世之外其庙不毁。呜呼!七世之庙其外则犹有不毁者,可以观知其有明德也。立德在于为政,万夫之长能使其整齐,可以观知其善政也。万夫之长尚尔,况天子乎?观王使为善政也。○传“天子”至“观德”○正义曰:天子立七庙,是其常事,其有德之王则列为祖宗,虽七庙亲尽,而其庙不毁,故于七庙之外可以观德矣。下云“万夫之长,可以观政”,谓观其万夫之长。此“七世之庙,可以观德”,谓观七世之外。文虽同而义小异耳,所谓辞不害意。汉氏以来,论七庙诸多矣,其文见于记传,《礼器》、《家语》、《荀卿书》、《谷梁传》皆曰天子立七庙,以为天子常法,不辨其庙之名。《王制》云:“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祭法》云:“王立七庙,曰考庙,曰王考庙,曰皇考庙,曰显考庙,曰祖考庙,皆月祭之。远庙为祧,有二祧,享尝乃止。”《汉书》韦玄成议曰:“周之所以七庙者,后稷始封,文王武王受命而王,是以三庙不毁,与亲庙四而七也。”郑玄用此为说。惟周有七庙,二祧为文王武王庙也,故郑玄《王制》注云:“此周制。七者,太祖及文王武王二祧,与亲庙四。太祖,后稷也。殷则六庙,契及汤与二昭二穆。夏则五庙,无太祖,禹与二昭二穆而已。”良由不见古文,故为此谬说。此篇乃是《商书》,已云“七世之庙”,则天子立七庙,王者常礼,非独周人始有七庙也。文武则为祖宗,不在昭穆之数,《王制》之文不得云“三昭三穆”也。刘歆、马融、王肃虽则不见古文,皆以七庙为天子常礼。所言二祧者,王肃以为高祖之父及祖也,并高祖已下共为三昭三穆耳。《丧服小记》云:“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而立四庙。庶子王亦如之。”所以不同者,王肃等以为受命之王是初基之王,故立四庙。“庶子王”者,谓庶子之后自外继立,虽承正统之后,自更别立己之高祖已下之庙,犹若汉宣帝别立戾太子悼皇考庙之类也。或可庶子初基为王,亦得与嫡子同,正立四庙也。

    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无自广以狭人,匹夫匹妇,不获自尽,民主罔与成厥功。」

注: 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君以使民自尊,民以事君自生。无自广以狭人,匹夫匹妇,不获自尽,民主罔与成厥功。”上有狭人之心,则下无所自尽矣。言先尽其心,然后乃能尽其力,人君所以成功。○狭,户夹反。尽,徐子忍反,注同。 
  [疏]“无自”至“厥功”○正义曰:既言君民相须,又戒王虚心待物。凡为人主,无得自为广大,以狭小前人,勿自以所知为大,谓彼所知为小。若谓彼狭小,必待之轻薄。彼知遇薄,则意不自尽。匹夫匹妇不得自尽其意,则在下不肯亲上,在上不得下情,如是则人主无与成其功也。

参考译文:

伊尹已经把政权归还给太甲,将要告老回到他的私邑,于是陈述纯一之德,告戒太甲。

伊尹说:"唉!上天难信,天命无常。经常修德,可以保持君位;修德不能经常,九州因此就会失掉。夏桀不能经常修德,怠慢神明,虐待人民。皇天不安,观察万方,开导佑助天命的人,眷念寻求纯德的君,使他作为百神之主。只有伊尹自身和成汤都有纯一之德,能合天心,接受上天的明教,因此拥有九州的民众,于是革除了夏王的虐政。这不是上天偏爱我们商家,而是上天佑助纯德的人;不是商家求请于民,而是人民归向纯德的人。德纯一,行动起来无不吉利;德不纯一,行动起来无不凶险。吉和凶不出差错,虽然在人;上天降灾降福,却在于德啊!

"现在嗣王新受天命,要更新自己的品德;始终如一而不间断,这样就能日日更新。任命官吏当用贤才,任用左右大臣当用忠良。大臣协助君上施行德政,协助下属治理人民;对他们要重视,要慎重,当和谐,当专一。德没有不变的榜样,以善为准则就是榜样;善没有不变的准则,协合于能够纯一的人就是准则。要使万姓都说:重要呀!君王的话。又说:纯一呀!君王的心。这样,就能安享先王的福禄,长久安定众民的生活。

"啊呀!供奉七世祖先的宗庙,可以看到功德;万夫的首长,可以看到行政才能。君主没有人民就无人任用,人民没有君主就无处尽力。不可自大而小视人,小视人就不能尽人的力量。平民百姓如果不得各尽其力,人君就没有人帮助建立功勋。" 

参考评论:

夏桀不修德,上天感到不安,于是重新寻找道德精纯之人,以之作为天地百姓之主。当时,只有自己和商汤具备纯一之德,因此接受天命,率领九州民众,革除了夏桀的暴政。我们商家取代夏桀,不是因为上天偏爱我们,而是上天要保佑纯德之人;也不是我们乞求民众支持我们,而是民众始终会归向纯德之人。倘若道德精纯,则无往而不胜;倘若道德不纯,则危机四伏。现在你接受天命,一定要更新自己的德性,要始终如一,才能长盛不衰。你选官员,一定要选贤才;你选左右,一定要选忠良。大臣奉上布德,向下训民,其事甚难,其事须慎,只有在大臣们一心一意的协助之下,你才能达致美善之政。德无不变之法,以善为主;善无不变之法,以纯为主。因此,天子应当修德,以扬名于后世。君民之间相互依赖,君主只有虚心待人,众人才可能尽其力,帮助君主成就盖世功业,云云。

这段临别赠言的内容,与《伊训》、《太甲》所见之伊尹思想,大体上是一致的,它们都强调了德性是政治的基础,德性是执政者执政的依据,等等。但是,这篇经文也提出了一个新的观念,那就是"一德"。所谓"一德",按照经书上的解释,是这么一个东西:它的源头深藏于人的心灵深处,它的原理体现于人的外在行为,只要掌握了它的基本原理,就会坚定地身体力行,绝不会受到其他歪理邪说的冲击。这就是"一德"。与"一德"相对立的是"二三德","二三德"是指:有些平庸之人,不能看到事物的全貌,没有决断的心志,性格狐疑不定,跟智者在一起还可能有些谋略,跟愚者在一起只好一事无成。简而言之,"一德"就是专心专意地恪守圣王之道,信念之坚定可以移山,经得起诱惑,抗得住冲击;"二三德"就是三心二意,没有定准,意志软弱,根本就拿不定主意。从后果来说,如果坚持"一德",自己的事业就会从胜利走向胜利;如果掉进了"二三德"的漩涡,那就会险象环生。

因此,伊尹所说的"一德",其实就是一个信念问题,目的在于以坚实的信念,约束天子犹豫不定的心志。在后来的儒家义理中,伊尹首倡的"一德"概念逐渐演化成了一个完整的体系:正心、诚意、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按照这个体系,"一德"就相当于正心、诚意,这是第一步,它的核心目标是提升心灵境界,把蒙昧、无序的心灵打造成纯净、有序的心灵,去除其中的享乐成分,譬如物欲、色欲、嬉戏、惰怠之类的倾向,强化心灵中的刚健成分,特别是献身公共事务、追求永恒事物的愿望。

在此基础之上,第二步就是格物致知,它的主要目标在于提升理性精神、对事物的认知能力,亦即认识世界的能力。

第三步就是"修齐治平",它的目标是改造世界。

在这三个步骤、三个环节中,如果第一步着眼于"内圣",那么,第二步、第三步则着眼于"外王"。然而,在逻辑上,如果没有"内圣"作为基础,作为起点,是无法迈向"外王"这个宏大目标的。伊尹所讲的"一德",虽然也兼顾了"外王",但核心还是"内圣",亦即心性方面的修养。

从思想影响来看,伊尹对太甲的临别赠言,开启了传统中国的心性之学。从子思、孟子到陆象山、王阳明的心性儒学,都可以视为伊尹"一德"观念的延伸与拓展。与庞大的心性儒学体系相比,制度儒学、政治儒学的发展相对缓慢,也许正是有鉴于此,当代学者蒋庆等人提出了从心性儒学转向政治儒学的主张。这种思想主张所针对的症结,从源头上说,正是伊尹告别政治之际所提出的"一德"。心性儒学尽管有它偏颇的一面,譬如,它带有比较强烈的理想主义色彩,过于强调精神、意识对于存在、现实的规定性--极端性的说法是"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按照现在的知识分类,心性儒学在人文性质的知识生产方面成果丰硕,但在社会科学性质的知识生产方面则相对不足。但是,这种指责没有体现对于中国早期文明的"同情式的理解"。

事实上,伊尹对于"一德"的强调,以及它对于"内圣"的引导,在相当程度上满足了传统中国人在彼岸世界的需要。一般来说,任何时代的任何人,都不是一个纯粹的生物性的存在,甚至也不仅仅是一个社会性的存在,它同时还是一个精神性的存在。西方早期的大学,主要设置了三个学科:医学、法学、神学。这样的安排绝不是无缘无故的。因为,医学对应于人的生物性存在,法学对应于人的社会性存在,神学则对应于人的精神性存在。如果说,人的生物性存在、社会性存在,都属于人的此岸世界,那么,人的精神性存在,则属于人的彼岸世界。人的彼岸世界就是人的意义世界。

在西方文明中,人的彼岸世界是由犹太教、基督教等宗教所提供的教义来安顿的。但在传统中国社会,并没有犹太教、基督教式的宗教,传统中国人的精神世界、彼岸世界,主要就是靠心性儒学来安顿的。孟子善于培植的浩然正气,王阳明在"龙场悟道"时的惊心动魄,以及由此所获得的"良知",是一种知识,一种观念形态,其实何尝没有宗教的成分。心性儒学中的这些精粹部分,其实就是传统中国人用来养心、养神、养志的"宗教"。它取代了西方的上天,充实了传统中国人的精神世界和意义世界。当然,在伊尹生活的年代,还没有出现后世所谓的心性儒学。但是,伊尹的"一德",就可以视为心性儒学的胚芽。虽然,伊尹在述及"一德"的时候,较多地考虑到了"一德"的现实收益:被上天所接受,被民众所认同,君臣齐心协力,共建美好未来。然而,仔细体会伊尹的"一德",未尝没有寻找精神家园的追求。

在本篇经文中,伊尹开口就说:"呜呼!天难谌,命靡常。"寥寥八个字,表达了一个饱经沧桑的智者对于天命无常的一声浩叹:天命无常,天命难信,天命是靠不住的。这种失望情绪,与孔子在临终之前感慨的"太山坏乎!梁柱摧乎!哲人萎乎!"几乎具有同样的幻灭感。本来,在夏商交替之际,对于商汤、伊尹来说,最重要的精神支柱就是天命,他们正是凭着天命之承担者的名义来展开革命的。但是,在经历了商汤死亡,特别是在经历了流放太甲、规训太甲的政治波折之后,伊尹对于天命的信心明显减弱。也许,在这个政治老人的眼里,贪图享受、资质平平的太甲似乎不太像天命的承受者;也许,在这个政治老人眼里,已经看到了商王朝即将到来的衰败。无论怎么说,在天命无法指望的情绪中,伊尹开始寻找新的精神支柱,那就是"一德"。经过自我修炼得来的"一德",就成了伊尹试图重建的一根新的精神支柱。

从依赖"天命"到依赖"一德",这样的转向,对于早期中国人精神生活的意义,简直就是一场风暴:在此之前,中国人的精神世界是由外在的天命来安顿的,天命是中国人的精神支柱。但是,由伊尹的这段临别赠言所表达的关于"一德"的诉求,表明中国人的精神世界,期待着由内在的"一德"来安顿。以往,文明秩序的逻辑起点是天命;现在,文明秩序的逻辑起点是"一德"。从求助于外物转而求助于内心,由内心的秩序来引导、主宰外在的秩序,从"内圣"延及"外王",由"正心、诚意、格物、致知"走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中国传统文明秩序的内在逻辑,就是这样"炼"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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