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墨炎
来源：文汇报
舒芜先生在《夸张规律》（载2007年11月2日“笔会”）一文中说：“查自一九二七年十月鲁迅最后定居上海至一九三六年十月逝世”，从鲁迅日记的每年的书帐中，鲁迅只购买过《周作人散文钞》《看云集》两种周作人著作。宋志坚先生在《鲁迅还买过<谈龙集>等》（同年12月4日“笔会”）中补充说：据鲁迅日记，鲁迅还曾买过周作人的《谈虎集》《谈龙集》。其实，从1923年7月“兄弟情断”以后，鲁迅对于周作人的著译，多数是收藏的。我的根据是鲁迅的藏书。
查《鲁迅手迹和藏书目录》（北京鲁迅博物馆编，1959年7月印刷），鲁迅收藏周作人1923年7月至1936年10月间出版的著译书目如下：
《雨天的书》（1925年。新朝社。另存一本。）
《陀螺》（1925年。新潮社。另存一本。）
《炭画》（1926年。北新书局。）
《狂言十番》（1926年。北新书局。另存一本。）
《冥土旅行》（1927年。北新书局。另存再版一本。）
《泽泻集》（1927年。北新书局。）
《玛加尔的梦》（1927年。北新书局。另存一本。）
《黄蔷薇》（1927年。商务印书馆。）
《谈龙集》（1927年。开明书店。1928年再版本。）
《谈虎集》（1928年。北新书局。上册再版本，下册初版本。）
《永日集》（1929年。北新书局。）
《过去的生命》（1929年。北新书局。）
《中国新文学的源流》（1932年，北京人文书店。另存一本1934年增订再版本。）
《看云集》（1932年。开明书店。）
《周作人散文钞》（1932年。开明书店。）
《现代小说译丛》（1932年重印本。商务印书馆。）
《现代日本小说集》（1932年重印本。商务印书馆。）
《知堂文集》（1933年。天马书店。）
《苦竹杂记》（1936年。良友图书公司。）
这么多的书，怎么没有在鲁迅日记每年末尾的《书帐》中有所反映呢？这是因为，鲁迅的日记是给自己看的，记着往来书信、人来人往、银钱进出，都是为了日后查考的。每次买书，都在每年一本的日记簿末页的《书帐》中逐笔记下，以防日后购书重复，到年终时还常常统计后写上“本年共用书钱”多少元，再写上“平均每月用书钱”多少多少元。所以，一般说来，用现金购得的书入《书帐》，受赠的书不入《书帐》，但两种情况都有例外。上列收藏各书，新潮社、北新书局、天马书店的，大都是知道鲁迅需要该书而赠送的，有时还赠两本；良友公司的“良友文学丛书”收有鲁迅编译的《竖琴》《一天的工作》，因此这套丛书开始时常常每出一本赠送一本，其中包括周作人的书；鲁迅与商务印书馆交情不深，不会有赠书，“商务”的几种周作人著译，估计是托周建人去买，弟弟买了送给乃兄的，因而也不入《书帐》。周建人时在“商务”工作，该馆规定，同人购书有折扣优惠。鲁迅与开明书店交情也不深，因而“开明”的几种，是他自掏腰包的，所以《书帐》中有记载。但《谈虎集》《谈龙集》也是自掏腰包，日记有记却没有入《书帐》，估计是偶有疏忽，所以我前面说有“例外”。
周作人1923年7月至1936年9月，出版著作18种、译作11种，共29种，鲁迅藏有20种，占三分之二多，应该说重要的几种都收藏了。藏书目录中没有的《自己的园地》，这是周作人在新文化运动后出版的第一本文艺随笔集，估计鲁迅也是会注意收藏的。此书1923年9月由晨报馆出版，责任编辑是孙伏园。当时“兄弟情断”才两月，孙是最先知道此事的人之一,他和兄弟两人都继续保持联系，估计仍会送一本给鲁迅的。鲁迅南下时，此书留在北京，很可能被寄宿的亲友擅自翻阅而缺失。1927年2月，鲁迅在广州开设北新书屋，代销北新书局、未名社的图书。北新书局寄来出售的书中就有周作人著作，鲁迅购下几种。鲁迅日记6月7日记载：“立峨来，赠以《自己的园地》一本。”鲁迅将周作人《自己的园地》赠给年轻学生（廖立峨系鲁迅在厦门大学学生），当然是对该书抱着赞许和推荐之意。因而我把它也作为鲁迅收藏的一种。
鲁迅购买周作人的著作赠人，还有数回。周作人翻译的短篇小说、散文、诗歌集《陀螺》于1925年9月出版，鲁迅即向北新书局购八本，分赠许寿裳、许钦文、韦素园、韦丛芜等人。周作人的第一本散文集《雨天的书》于1925年10月出版，鲁迅向北新书局购十本，分赠董秋芳等学生、朋友。鲁迅购书赠人的事，均见《鲁迅日记》。）
在“兄弟情断”后，鲁迅仍然十分关心周作人的著译，因为毕竟是自己的同胞手足。他希望自己的弟弟是一个有成就的人。周作人后来的经历，当然是这位哥哥万万想不到的。
在1923年至1936年间周作人出版的29种著译中，鲁迅没有收藏的九种是：《两条血痕》（开明书局1927）、《空大鼓》（开明书店1928）、《艺术与生活》（群益书社1931）、《儿童文学小论》（儿童书局1932）、《儿童剧》（儿童书局1932）、《周作人书信》（青光书局1933）、《周作人序跋集》（上海天马1934）、《夜读抄》（北新书局1934）、《苦茶随笔》（北新书局1935）等。《艺术与生活》是比较重要的书，收入周作人新文化运动中的重要论文，如《人的文学》《平民的文学》等。但此书被出版社搁了好几年才出版，这些论文已载入不少书籍中了。群益书社门市部在河南路泗泾路口，要去购买也不方便。《空大鼓》所收短篇小说大部分曾编入《点滴》。《儿童文学小论》各篇是从《自己的园地》《艺术与生活》等书中抽选来的。鲁迅注意收藏周作人的散文集，而当《夜读抄》《苦茶随笔》出版之时，正是“两个口号”论争进入恼人的时期，也是他不断患病卧床的时期，他没有想到要北新书局将此二书送来。鲁迅收藏或没有收藏周作人的哪些著译，都是很平常的事，固然可供人们思索，但也不必猜测太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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