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翟永明:柏林—新旧两可的首都

柏林的天空

     一个睛朗的天空,一个好心情,一个新买的照相机,促使我出门去看看我眼中的柏林,与平时一样,我从我居住的撒维尼广场出发,到火车站乘坐100路公共汽车。100路被称为“旅游巴士”,因为它从西柏林中心的火车站启程,穿过整个东西柏林的繁华地区,上下双层的透明玻璃,干净舒适的座位,都让人感觉象是坐在一辆豪华旅行车上,事实上,柏林的每一路公共汽车都提供如此的想象,不过是100路对于一个初到柏林来的人而言,它可以把你带到这个城市最有意思的地方。你只要花上8马克买上一张“天票”,你就可以在一天内任意地乘坐柏林的公共汽车和地铁,去到这个城市的任意一个角落。德国人讲究纪律,讲究自律,很少会有查票的时候,但一旦被查到逃票,全车人鄙夷的眼光,必须久经考验的脸皮才能承受。


100路的第一站,就是柏林最有名的威廉教堂,它是柏林最大,最古老,最有代表性的教堂,当然,二战中,它也成为了盟军最明显的靶子,在攻克柏林的争战中,它被炸为一片废墟。战后的修建并没有简单地修复一个古老教堂,而是保留了战争的强有力的痕迹,那些巨大的弹洞和累累伤痕成为伤者惊心动魄的诉说。在它旁边,一个新修的现代建筑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新教堂,简洁的造型蕴藏了好些原教堂的隐含元素,摩登而又朝气蓬勃,衬托得威廉教堂更加凄美和让人心酸。在它脚下,是那些喜气洋洋的观光者,情侣,掠着滑板飞过的男孩,不知战争为何物的嬉笑的儿童,周末,有一些自觉艺术家选中这里的广场,作为他们表演的舞台,我曾在这里看到过一个小剧团的演出,他们的观念,专业化,认真度,包括周围的观众,一点不亚于一个大舞台的效果。在离开柏林之前的圣诞前夕,我从广场经过,发现这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市场,无数的临时小店铺组成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圣诞购物中心。平时,各式各样的相机和各种各样在教堂前摄影留念的人们,表明,现实中的柏林,连伤口也成了旅游的一部份。


到晚上,威廉教堂的新老建筑一起射出夺人的光芒,不同的是,新建筑那造型新颖的小方孔里射出的宝蓝色的光芒,既有传统教堂镶嵌画的继承,又映照出柏林这个现代都市的时代光芒,而老教堂在灯光辉映下,暴露出的沧桑的城市肌理,也足以让人了解这个国家的历史和记忆。


德国建筑家密斯的作品


威廉教堂最能说明柏林是这样一个新旧文化并存,充满各种符号,各种记忆,各种意识形态的城市。


从威廉教堂拐弯前行,就会经过西柏林的几个重要地点,包括大面积的梯尔公园,我最喜欢的两个地方是靠近梯尔公园的北欧五国大使馆和包豪斯博物馆。


自十年前两德统一后德国迁都柏林后,各国大使馆也纷纷从原首都波恩迁至柏林。北欧五国领事馆是一个著名的新建筑,作为一个外交典范,它使得象丹麦这样一个只有7位工作人员的小国大使馆,也能与别的国家一同共享一个国际形象。丹麦,挪威,瑞典,芬兰和冰岛五国共建的这个村落式的大使馆,打破了通常将大使馆作为高度安全机构的传统,广场正门,入口空间的设计和开放式的接待室没有任何安全控制设施,并且还设有专门提供各领事馆服务的咨询处。由于这个建筑是我最喜欢的柏林新建筑,所以我曾多次出入甚至带着摄像机来这里拍摄,从未遇到干涉。


北欧五国大使馆的整个建筑语言体现了这五个国家的睦邻友善,亲切和蔼的外交策略,外墙上极具特点的绿色铜制遮阳百叶,时时地敝开着,夜晚也从中透出明亮的灯火,让好奇的行人可以一窥内里的小乾坤。刚到柏林的第一个星期的某天晚上,就有一个朋友特意带我到这里来,说是看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到夜晚整个建筑体敝开的千百个百叶窗让建筑通体透明,宛如一个巨大的水晶体。



包豪斯纪念馆


几乎就在大使馆的对面,就是著名的包豪斯博物馆,几幢错落的白色小建筑正是典型的包豪斯风格。近一百年来,“包豪斯”作为一个概念,设计和影响了整个人类活动的范围:从最崇高的到最现实的,从神秘主义到日常生活用具,从手工艺到电子音乐。在这个博物馆,我们也能看到其中的端倪,这里展览着包豪斯的历史:包豪斯的衣橱,包豪斯的信封,包豪斯的杯子。可以这样说,如今我们只要走进任何一间现代办公室,触目所及的一定会是包豪斯的设计。现代人的生活充满了包豪斯的影响。如果我们走进这个博物馆,仔细地考察整个现代设计史,对这一说法一定深信不疑。


沿着梯尔公园往前走,是胜利女神纪念碑,这是普法战争胜利后竖立的,如果你并不打算拍照留念,就不必下车,因为100路公共汽车会绕到它的背后,再往前行,不久,我们就可以看到一个苏军纪念碑,胜利者的姿态,前社会主义美学标准的造型,旁边还有一辆据称是首先开进柏林的坦克,在现在高军事技术时代看来,寒酸不已,想当年必也是威风凛凛。


当巴士经过德国总理府时,不知道的人绝不会想到这是一个重要的政府机构,门前没有岗哨,更没有冲锋枪,连人都没有,甚至不会让人产生观看的欲望。一幢黄色不起眼的朴素的大楼立在路边,如此而已。




当年的东西德边境哨所


随着100路汽车,你将经过柏林最有意思的几个地方,他们全都靠近东柏林地区:


作为柏林整个城市标志性建筑的勃兰登堡门,六根大理石石柱撑起的拱门,是模仿巴特农神庙建造的,说明当时柏林想成为一个科学与文化之城的野心,在勃兰登堡门顶是一个“四驾马车”的著名雕塑,(国内现在若干欧陆风情房地产最爱模仿的图式),当年拿破仑曾胜利穿过勃兰登堡门,并把战车拆下运回巴黎。后来拿破仑战败后,四驾马车被运回柏林,重新安置在勃兰登堡门上,从此后被视为胜利凯旋门。冷战时期,这里是苏联和英国占领区的分界线,一条165公里长的隔离带划分了东西柏林墙,这里也成为了两种意识形态的防线,东西方政治和军事的一个平衡点。对于东西柏林而言,它都代表了一个事实:共有的传统已成过去,隔绝已成为必然。


我曾参观过离此不远的柏林墙博物馆,那里展示了柏林墙的整个历史纪录,还有那些千方百计想越过柏林墙逃往西边的人,所采用的各种稀奇古怪,不可思议的逃亡方法。博物馆里既有图片,也有实物展览,包括改造过的汽车,热气球,钢索,挖地道时所使用的运土的小车,我印象很深当我看到其中一辆汽车油箱被改大,以让它的主人蜷缩在里面两小时之久时,我感到一种来自生理上的窒息和幽闭恐怖感。


胜利者都有当时的媒体记录,大幅的照片报道,所有的人都喜笑颜开,手执香槟,与家人拥抱,欢呼自由的到来。而更多的无法纪录在案的失败者,成为两德胜利统一之前的祭品,他们的灵魂仍然滞留在当年荒草凄凄的隔离带,如今热闹非凡的开阔地。当十年前全柏林人倾城出动在这里欢庆统一时,不知他们面对这些终于享受到自由的同胞,是扼腕叹息,还是终于告慰于天?




东柏林宣传画


这一现实最终被1989年突然降临的统一打破,森严壁垒的“墙”终于被东西柏林人渴望开放的热情冲跨了。从那时到现在,柏林墙的意义重获改变,如今从柏林墙拆下来的砖石瓦块,都已变成了纪念品向游客出售,它们甚至被商人们研制成各种首饰,各种摆设,任意叫卖,想来历史的真相就是如此,既可以制造,也可以买卖。柏林墙的一砖一瓦肯定会有卖完的一天,但柏林墙的历史呢?


站在这里向东望,是菩提树下大街,它现在是柏林最美的一条大街,一直通往东柏林最繁华的地区。据说所有国家领导人来访,也一定要象征性地穿过勃兰登堡门,然后抵达这条大街。


在勃兰登堡门左边,是国会大厦,也是当年闻名世界希特勒一手制造的国会纵火案的案发地,二战后东德人曾将它辟为博物馆。1994年,美国艺术家艺术家克里斯托用了三天,作了一个著名的行为艺术“包裹国会大厦”,用白色布料将整个大厦包裹起来,使得这个建筑再次闻名于世。我后来在一家画廊买了一张克里斯托当时作这个作品时的草图(当然是印刷品,限量印刷,所以价格仍是不菲),上面有他的各种思考和计算。


作为高技术思想代表的国会大厦的玻璃穹顶,采用了新旧对比的手法,使这个备受伤害的建筑重新改头换面,如今,它吸引了千百万旅游者前来参观,在旺季的某一天,我曾试图前去观看,结果被里三层外三层排队前行的游客吓退,只在门口匆匆地拍了几张照片。


再往下走,是柏林历史重要见证的施普雷河心岛地区,这一带曾是柏林的最早发源地,后来也曾一度是普鲁士帝国的王宫所在地,河边具有哥特风格的弗里德里希维德大教堂是德国最著名的建筑师欣格尔设计的,同时,也是整个柏林最美丽最恢宏的教堂,如今这里形成了柏林最重要观光地区——博物馆岛,在这个小小的半岛上,集中了四个著名的博物馆,每一个博物馆,都具有特别的参观价值。




犹太人博物馆


在100路车线路上,还可以看到作为民主德国五十年建筑历史代表的共和国宫,体现了社会主义国家好大喜功的设计风格,是一个有特点的拥有多重功能的政府建筑,拥有公共餐厅,酒吧,表演场所和休闲娱乐设施,也算是一座公共性的文化建筑。在我离开柏林之前,政府正在商讨关于是否拆除共和国宫的方案,因为据称在共和国宫里发现了大量对人体有害的石棉污染。而东柏林人,对此却有一肚子的意见。我认识的一位东德教授曾专门带我到这里参观,(不得不说,该建筑的确很难看,但也不得不说,它的确代表了一个应该留在记忆中的时代,是一个城市历史肌理的一部份)。说起有可能拆除共和国宫,她坚持认为这是代表“主流意识”的西柏林进行的一种意识形态上的清除,是西柏林人对东柏林的文化殖民的表现。因为据她说西柏林的著名建筑柏林爱乐音乐厅也发现存在石棉污染,但并未有人表示要拆除它。


同样作为好大喜功案例的还有离它不远的东德电视塔,据称它现在是欧洲最高的标志性建筑,此物高是高矣,但确也有点粗笨碍眼,不能跟埃菲尔铁塔相比,不过睛天的时候,还是有许多人没有恐高症,不顾一切地要乘座快速电梯爬上去,望个究竟。




犹太人博物馆局部


还有附近尺度超大的亚力山大广场,马克思—恩格斯广场,战前战后都是以繁华热闹的日常生活著称,德国著名导演法斯宾德曾以这里为题材拍过电影《亚历山大广场》。我初到柏林的第二天,就被朋友拉到这里,加入这里的周末降价大采购。不过我才看了一眼,就可以判断都是些品味可疑的大路货。由于这里现在仍是东柏林的中心,与西柏林的著名购物中心“KA DE WE”比起来,货源,价格,品味上确有天壤之别,从这一点上也可窥出东西柏林物质生活仍有重大区别。


广场另一边,一站一坐的两个黑色铜雕像,马克思,恩格斯这两位我们从小看惯了的大胡子老人,与我们无关而又有关。举例说明,夏天时我与童年好友代红一起去到德国小城特里尔,那是一个美丽古老的城市,也是马克思的出生地,结果代红吵着闹着要去看他的故居,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从来就没有打算把《资本论》读完,也没有兴趣了解其思想,他老人家对于我们这些中国人来说,只是一个概念,但显见得又是意义非凡的概念。更不解的是,这小城有各种各样的旅游品,但竟然找不到一张马克思的明信片售卖,他出生的那栋简朴小楼,位于酒吧街和红灯区附近,几经询问,才被我们找到,但居然就在我们所住的旅馆旁边。


亚利山大广场左边的玛利恩教堂,右边的红色市政厅都是十八九世纪的建筑物,它们与黑色铸铜的,社会主义艺术风格的马克思恩格斯雕像构成一个又和谐又不和谐的三角关系。


这一路下去,还会经过全欧洲最古老和最有名的学府之一洪堡大学,它是由德国著名的教育改革家洪堡创建的,洪堡当年为这所著名大学确定的目标是:大学不应只是专门职业的培训之所,而应成为大学生们和教授们奉献科学进行思考的阵地。


此后的一百多年里,洪堡大学秉承这一精神,为德国和世界的科学和教育人才作出了了不起的贡献。我曾经在洪堡大学正门的两侧,见到了这所大学1945年以前所有获诺贝尔奖的学者照片,他们大都是化学或物理学方面的学者,大幅的,黑白的照片,挂满了两侧的回廊,这是德国和洪堡大学的骄傲。获奖盛况持续到1945年左右,其后获此殊荣者星星寥寥,是因为民主德国时期人才凋落,还是因为“政治不正确”不能获奖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犹太人博物馆局部


当你从这儿再转一次地铁,两站地,你就到了“全世界第二大工地”——波茨坦广场,(据说第一大工地是上海浦东),站在波茨坦广场的“红色信息盒”上,可以俯瞰柏林的新建设和建设中的施工现场。在这个高度上,可以更清楚地看到:柏林正全力从一个破碎的,冷战牺牲品的城市,成为一个再创辉煌的城市,一个在新千年里大展宏图的城市,一个野心勃勃有望成欧洲新中心的城市。那个红色信息盒里装满了柏林的未来,各种建筑模型,电脑三维空间的各种呈现,都在向我们展示这一点。


波茨坦广场,曾是柏林最繁华的地区,二战中几乎被夷为平地,战后被划为东柏林,柏林墙就在它的附近,因而长期以来,这里曾是一大片废地。我曾经看到过一张84 年的波茨坦广场的照片,一道高墙,一片杂草,一段铁丝网,实在难以与今天的波茨坦广场相比。东西柏林统一后,奔驰,索尼等国际大公司抢滩成功,以低价购买了这块风水宝地,如今,这里几乎快成为柏林新建筑史的浓缩,它集中了德国,欧美众多著名建筑师的设计,用建筑的眼光构筑了一个现代城市的新中心。在一个著名排外的国度,集合了那么多外藉建筑师的作品,除了表明两德统一之后,德国人在经济,地域,国际地位上都欲图成为新的欧洲中心,同时,也可看出他们对柏林这个重要城市建筑上的总体的多元规划,强强相撞,拔地而起,让世人侧目,正是波茨坦广场乃至柏林这个城市对空间的占有和野心。


在夜晚,波茨坦广场就象一个建筑的万花筒,把它身边那些高技术的摩天大楼和有着古典主义倾向的现代版本,不断地旋转成碎片,又重新组合成新的形态。从一个远距离看过去,柏林爱乐交响乐团的所在地,著名建筑师密斯的经典作品国家画廊,索尼中心,我所喜爱的意大利建筑师皮亚诺的作品奔驰大厦,国立图书馆,它们共同组成了这个地区最丰富和最有活力的部份。


整个柏林最有生气的地方在东边,而东柏林最有生气的地方就是这一带。统一后,许多文化艺术中心都渐渐移到东边,在这里,形成了柏林最有魅力,最具当代性,最前卫的文化磁场,它们藉由各种各样的画廊,博物馆,艺术中心,小剧团,个人工作室,再辐射至各种各样酒吧,咖啡馆,饰品店等,共同构成了一个城市变化无穷的文化生态。




翟永明在柏林


柏林,正是在这样一种充满新旧,充满冲突,充满弹性的过程中,获得一种前所未有的丰富性的,它将带给我们一个未加粉饰的现代城市的各种潜在可能。1990年东西德刚刚统一时,法兰克福曾经有过一个题为“明日之柏林”的设计竞赛,有人认为,那一次的方案与原有的柏林差距太大。10年过去,今日之柏林,仍然存在着种种可能性,我们仍然不能肯定,明日之柏林,会是什么样?


在柏林,我曾多次乘坐100路汽车,每次都到波茨坦广场为至,再往前,似乎就没有什么可看的了,在我即将回国时,有一天我也改坐咣当咣当的有轨电车继续向东走,一直走到东柏林的最东部,我发现越往东走,我越有回国的感觉,电车上,东德人说话的方式,看人的眼神,都和我的同胞们何其相似,你的确一眼就能看出东德人和西德人的区别,柏林墙虽然倒了,但他们心中的柏林墙却并没有倒,而且,这墙,短时间内无法逾越。我曾经分别听到过来自东西德两边的人对对方的贬损,东德人始终难以接受西德人以救世主的姿态进入东部,而西德人,由于统一后,增加了一项“团结税”,占工资比例百分之七,又由于西部不断地对东部进行经济输血,实际上导致西德人经济和生活水准下降,这也使得西部人横生抱怨,至于意识形态上的隔阂,更是一道无形的柏林墙,隔断了他们的内心.


今年我的朋友汪建伟(多媒体艺术家)在柏林世界文化艺术宫里作了一个作品,其中有一部份,是请了柏林的200名志愿者,在展览开幕式上高唱《国际歌》,有趣的是,你一眼就能从中辨认出东西柏林人,凡是手上拿着歌词的,唱得不太自信的,都是西柏林人,而东柏林人全都唱得流畅且慷慨激昂,看得出,那东西触及了他们最深处神经,不管怎样,《国际歌》对他们来说,与我们一样,是伴随我们从小长大的,是我们童年的摇滚精神,而今,东西统一之后,经济的突变,信仰的突变,身份的突变(降为二等公民),价值观的突变,使东德人再次陷入迷茫和痛苦之中。


从正统的社会主义模式向自由的资本主义转换,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换,东德人也不得不付出转换的代价,面对突然的物价上涨和接近百分之四十的失业率,以及从西德过来的二手车,东德人一时也出现了痛苦情绪和心理失衡,对统一之后的过高期待,使他们在合并后的柏林难以找到归属感和认同感,导致他们对现状强烈的不满,我认识的一位东德朋友说起他这十年的经历时表情复杂,他从一个小老板到破产,到无数次的失业,让他对未来失去信心,在我临走前去他工作的文具店告别时,发现文具店已经关门大吉,朋友也忙于寻找新的工作,无暇作别。也正因为这些不满和阴影在东德地区的年轻人中间,渐渐地形成了一些破坏性的反应,新纳粹的影子就在这些抵触情绪上开始滋生。对土耳其移民的仇视和发泄导致东部地区的一些暴力产生。就象分析家分析的一样:过去的价值观都破灭了,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消费社会,这些年轻人想要一种归属感,他们想知道自已是什么?


总之,两德的统一并不象人们最初设想的那么如意,毕竟,多年来的隔绝和鸿沟造成的影响不是一朝一夕能填平的。一切都需要适应,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但它们仍然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仍然需要等待,而不是随着柏林墙的倒塌从天而降。


那天我一直坐车往东,终于走到一大片林立的中高层建筑中,那种感觉特别象是在北京,在那里,众多的阳台上挂满了被单,衣物,在风的吹动下,仿佛在向我挥动着幸福的白手帕。那种熟悉的,平板式的预制混凝土的方盒子建筑,高容积率安置性住宅设计风格,那种统一朝向的窗户,那种功能主义的应用,都让我感到一种来自社会主义国家的亲切感,我仿佛觉得:我真的回到了北京。


2000年3月


文中摄影均来自作者本人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柏林行
墙内墙外,柏林墙倒塌的第 27 年 |【经纬低调分享】
柏林——波茨坦广场、柏林墙
德国旅游十大必去景点
然而寒冬|54年前今天,一夜间修起的柏林墙
柏林的波茨坦广场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