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出于某种宣传的需要，在介绍俄国伟大的小说家契诃夫时，有人总是介绍他的《万卡》，《一个小官员之死》，《套中人》和《跳来跳去的女人》等几个短篇小说，把契诃夫说成了好像是专门为小人物和受压迫的、被剥削的人鸣不平的无产阶级作家。其实，契诃夫作为世界上最伟大的三大短篇小说家之一，其作品又那里只有这几篇。他的好作品，耐人寻味的，值得一读再读的短篇小说有的是。比如，《带阁楼的房子》，比如《洛希尔的小提琴》，比如《古谢夫》，比如《阿尔比昂的女儿》等等。这里，我们将要介绍他的《带阁楼的房子》和其插图。
可以说，《带阁楼的房子》是契诃夫好几百篇短篇小说中，最富有诗意，抒情气息最浓郁的一篇。也是以孤独和忧伤为主旋律的契诃夫的短篇小说中，难得有的一篇歌唱爱情的伟大和青春的美丽的短篇小说。所以有人说它是最能够体现所谓“契诃夫情调”的一个短篇。个人十分喜爱这一篇短篇小说，除了反复多次阅读原文外，还曾经将能够见到的几乎所有的中文译文都仔细的阅读过，并且还将这些译文同原文作了些对照和比较。此外，也曾经把能够找到的为这一篇短篇小说绘制的插图也仔细地进行了观察和欣赏。虽然契诃夫在这一短篇小说中写到了爱情，但是，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情节，也没有爱得死去活来的描写，更没有花前月下的海誓山盟。当然，在爱情的萌芽被无情的姐姐棒打鸳鸯而嘎然消失后，同样又是没有怨天尤人，没有怀恨在心，没有痛哭流涕。爱在平平淡淡中油然而生，爱在不知不觉中诞生，爱也在转瞬间可以烟消云散。契诃夫的小说总是写得平平淡淡，还多半是取材于普通人的日常琐事。但是，就是在这平平淡淡中却寓意深刻，于平淡中可见隽永 。这也是契诃夫小说的魅力所在。
小说最后一句：“密修斯，你在那里”，是那么具有号召力，它引起人们的无限遐思和希望，它让人们产生一股淡淡的忧愁同莫名的惆怅。其实，在原文中，这一句就只有三个字，确实符合契诃夫文章要简约的原则。这样结尾，也正是契诃夫写作手法的高明。记得好些年前的正月，一位中国当代伟人去世了，全国人民无限悲痛，有位女诗人，就是用“ 。。。，你在那里”来作为她写的悼念诗的标题的。那时，这首诗和根据它谱写的歌，确实是唱出了人们怀念当代伟人的心声的。
据我所知，曾经为契诃夫的小说绘制过插图的俄罗斯画家就有5-6位，如当过俄国美术学院院士的普拉斯托夫、库克雷尼克塞、德.杜宾斯基以及波依姆和瓦涅兹安。我国“伤痕美术”代表人物，著名油画家何多苓在年轻的时候，也曾经为契诃夫的这一篇小说绘制了多幅油画，以连环画的形式出版。这里，将介绍手头有的几位画家为契诃夫的《带阁楼的房子》绘制的插图。中外画家为契诃夫的《带阁楼的房子》绘制的插图，不仅仅为小说增辉添色，还起到了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小说内涵的作用。当然，精心绘制的插图本身，也具有美术欣赏的价值。首先要介绍的自然是俄国漫画家库克雷尼克塞的画。其实，库克雷尼克塞是一个笔名，它是库普里亚洛
夫，克雷洛夫和索科洛夫三位画家姓名中各取一个字来组成的。因为他们是讽刺漫画家，
X库克雷尼克塞绘图
所以在二次世界大战前，他们先是专门为契诃夫的短篇讽刺小说画插图，立即受到了读者的热烈欢迎。后来，苏联的卫国战争开始了，画家上了前线，插图绘画的工作就给中断了。战后，画家又继续为契诃夫的小说绘制插图，由于经过战争的锻炼，思想更成熟，对生活的体念更深刻，绘画技巧也有了提高，所以绘制的插图非常精彩，也曾经荣获斯大林一等奖金。然而，画家并不以此为满足，他们还继续在为契诃夫的小说绘制插图，而且还不断修改原先绘制的一些插图。应当说，库克雷尼克塞为契诃夫绘制的好几百幅插图，已经是契诃夫小说的经典插图，它们同样具有契诃夫小说中的那些优美之处，如生动感人，如十分真实，如充满深刻的人性。画家为《带阁楼的房子》绘制的插图，是他们最为优秀的插图之一。女主角密修斯给绘成一位美丽、纤弱和喜爱幻想的少女，她同风景画家的初恋，让她变得更崇高。当经常坐在露台最下面一级台阶上的风景画家闷闷不乐，两眼流露出迷茫和哀愁时，无忧无虑的密修斯则斜倚在最上面的廊柱边，纤细廋弱而手持书本的她，眼神中，流露出的却是某种期待。这一幅画，十分传神的诠释了契诃夫的这一篇小说。这幅画，当然也是我的最爱。英年早逝的画家德.杜宾斯基的名声没有库克雷尼克塞那么响亮，虽然曾经被选为俄罗斯美术学院的副院士，但是现在也几乎被
杜宾斯基插图 1
杜宾斯基插图 2
杜宾斯基插图 3
杜宾斯基插图 4
杜宾斯基插图 5
杜宾斯基插图 6
杜宾斯基插图 7
俄国的读者给遗忘了。不过，他在我国还是比较有名。他为儿童文学作家盖达尔的《丘克与盖克》绘制的插图，当年也曾经荣获过斯大林的三等奖。而他为库普林的小说《决斗》绘制的一组彩色插图，更是十分的精美。当然，他专门为契诃夫的小说《带阁楼的房子》绘制的一组插图，画得非常传神和精美，人物唯妙维肖，背景非常真实，最值得欣赏。正是因为他画得太好了，太受读者欢迎了，所以俄国的一家出版社，还专门出版了一册配以杜宾斯基绘制插图的《带阁楼的房子》的图文并茂的方方正正的精装单行本。契诃夫四几百多篇小说，能够以一篇就出一个单行本的还真的少见。这里，顺便说几句，由俄国画家来为契诃夫的小说绘制插图自有其先天的优势。他们和契诃夫是同一种民族，使用同样的语言，住在同样的地方，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吃着同样的食物，生活在同样的环境背景下，每天看着一个同样的太阳。因此，他们对契诃夫小说的理解程度要比外国人更深刻些，读懂的程度也更高些，诠释起来也比外国人会更传神些。绘制插图时，诠释得会更全面和深刻些，也比外国人能够更多的继承俄罗斯画家的传统。也就是说，俄国画家绘制的插图，更有原汁原味。这里，请不要误会，我丝毫没有要贬低外国画家对契诃夫小说绘制插图的意思。只是想说，由外国画家去为契诃夫的小说绘制插图，难度更大，要绘好确实不易。我国的著名油画家何多苓专门为契诃夫的这一篇小说绘制了多幅的油画。画家年轻时是契诃夫的钻石级粉丝，对《带阁楼的房子》极为痴迷，读得烂熟于心，甚至还能够背诵整段整段的译文。他在阅读小说的同时，也产生了要为小说绘制图画的强烈冲动。创作激情的燃烧加上比较成熟的绘画技巧和辛勤劳动的结果就是44幅《带阁楼的房子》的连环画诞生了。外国画家为契诃夫的小说作插图的本来就是凤毛麟角，作油画的就更是少之又少。有意思的是无独有偶，俄国为杜宾斯基的画专门出版了付有契诃夫原文小说的单行本，而我国则将由何多苓改编的《带阁楼的房子》以连环画的形式出版。应当说，何多苓是成功了，他的画也曾两次获奖
何多苓插图 1 画家与蜜修斯在并肩而行
何多苓插图 2 可爱的热尼娅 大大的眼睛，长长的颈脖
何多苓插图 3 两姐妹一个看他，一个不看他
何多苓插图 4 忧伤而两眼迷茫的蜜修斯
何多苓插图5 请看，蜜修斯看绘画时睁大了眼睛
，当然，因为是为外国小说绘制插图，所以得的是三等奖，其实，丝毫不比那些获得一等奖的差。从整体看，这套色彩新奇，笔触豪放的油画还是绘制得相当好的，不过要是从中单挑若干幅画出来看，就更会感觉到绘画是绘制得非常地好。特别是女主角热尼娅同她姐姐的几幅画，都非常传神和生动。如果拿来作为契诃夫的这一篇小说的插图简直美极了。难怪有人曾经说：“何多苓的米修斯，更美，也更忧伤，一双大大的鹿眼和瘦削灵巧的身子，好像随时准备跑掉。这是我们这一代中国人心目中的米修斯，是我们曾经刻板的外表下萌动的青春的回响。”<</font>汪家明>。然而严格的说，要是把何多苓的画纳入世
界美术之林，尤其是俄国的美术之林，那么，就不难发现，何多苓的这些油画，模仿的程度较大，创作成分似乎显得少了些。比如说，那个美人儿的姐姐丽达的几幅油画，就过多的参考和借鉴了克拉姆斯科伊的“无名女郎”等名画。如果再把何多苓的绘画拿去与契诃夫的小说原文仔细地对照，又会发现，在诠释契诃夫这篇小说方面，何多苓的画没有注意到有些重要的细节，而且有的地方随意性过大。比如说，契诃夫这位惜字如金的短篇小说之王，居然会在他这一篇小说的第二节中，接连三次写道：“我经常是坐在露台的最下面一级台阶上；我开始对自己不满，”“我坐在露台最后的一级的台阶上，闷闷不乐地说，”“我呢，坐在了露台的最下面一级台阶上。”。接二连三，都写的是坐在台阶的最下一级。库克雷尼克塞那一幅画，也是这么画的。而何多苓的那一幅，似乎为了不落俗套，则反其意而画之，将风景画家画来坐在台阶的最上面，热尼娅则坐在台阶的下面，而且只有过于简单的背景，似乎与契诃夫的原意有些不符。其实，契诃夫在小说的第二节中，连说三次坐在下面是其深刻寓意的，暗示的是密修斯作为贵族的第二代，对穷画家说来，门不当，户不对，是高不可攀的。恋爱也定会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的，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另外，在契诃夫的笔下，妹妹热尼娅“她整天看书，全神贯注地阅读着”，而画家之所以会爱她，是因为“我爱她也许是因为她总来接我和送我，因为她总是温柔而欣喜地望着我。她那苍白的脸，娇嫩的颈脖，纤细的手，她的柔弱，她的悠闲和她读书的样子，是那样的动人和美丽”。请看，这里就有“读书的样子是那样动人和美丽”。在库克雷尼克塞的插图中，热尼娅也是手里拿着一册书的。为何在何多苓好几幅热尼娅的肖像画中，热尼娅总是两手空空呢？画得再生动，但是却有些不那么传神啊！因为热尼娅不是别人而是契诃夫小说中的人物啊！
我仔细地阅读过好些翻译家翻译的这一篇小说，除了汝龙先生晚年自学俄文后，据原文做了认真修改的译文比较可靠外，他早期根据英文翻译的译文虽然流畅，但是同俄文原文的差别过大，确实不敢恭维。另外，冯加、曹苏玲、李辉凡同张草纫的译文各有千秋，也都还不错。当然，我比较喜欢阅读的还是译文流畅并忠实于原文的苏玲女士的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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