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丨​人生识字

历史不忍细说

将“辜鸿铭的风头”

置于

一本书的最后

仿佛

历史忍着细节

一个美丽的尾巴

或一个人垂于脑后的

小辫子

但我还是想着

那东交民巷六国饭店的演讲

门票

竟多出梅大师八角

贵是贵了

多少热闹

不都是这样忍着

活史两块

戏说一元二角

（附注：《历史不忍细说》李国文著）

清明记

乌鸦，感觉的是热闹

它躲在另一家的柏树上，扯着嗓子

叫：

悲——呀——

乌鸦应该是有灵性的

懂得

哪里有烟火，哪里就有吃的

但这里的乌鸦并不多

黄昏，用一两只，对着渐渐散去的人群

界定

我们试图做出这样的界定

譬如，在鸡和蛋之间

选择一个答案

现实的生活不允许悖论，正如

有时，我们称之为冰激凌

有时称之为热狗

你刷脸之后

按部就班

进入某种程序

你不会去杀人，放火，

游仙，婚外情

你是你自己的纵火犯，杀人犯

盗窃犯，第三者

你自己的一天

你是自己的狂人，拖沓症，失眠症

我们试着给一只叫夜的猫，它的

星期一

和星期天

界定

当我们就像一只过街老鼠

          

人生识字

我曾在你手心里

写字

写人之初

教科书上给予的形与声

那棵粗大的树

也不知运到了何处

我曾走过它树下的小路

在树皮刻字

直到

生疼

结疤

哎

即使石头又能留下

什么

正如此刻

我面对

这块巨大的碑刻

牧羊人说

铁打的岁月

也禁不住人一声大喝

——命令

这些字

一锤一锤敲走

——你没见过

那些漂亮的字

皮锤一样大小

在图书馆

一些纸和一些纸

开始对接

呼吸的文字解开时间的密码

静静的白色的灯管

光芒

运送秋天的草料

饥饿，美化咀嚼翻动的动作

每一个人

都在用着纸说话

所有人

都用着纸，宣言

不满和辩论

大师踱来踱去，表情苦闷

他忍受这里的静

每个人，打开的天空的瀑布

钟声

那块以时间精确而著称的表

被抛弃在抽屉一角

多久了

田园牧歌升起昨夜的月亮

你在一块走动的铁上

反复较对

太阳的钟声

那个爱念稿子的人担心

遗漏了标点

在山顶坐得很久了

夕阳的延迟症一片血红

当牧羊人甩着公元五年的鞭子

陷身于一阵瓢泼大雨

没有谁因为天空

而耽搁了旅程

时间正把两只脚放在大地的中心

那率先闪耀的一秒

赐予人类加速的心脏

耗子一样

无处不在的猫

总与她在客厅，走廊，厨房，

卧室悬亮

又关闭的灯

句子与句子的交接中

狭路相逢

她遇着这样的一个周末

女儿，儿子

不再回家

她第一次看着丈夫

说

爱吃啥吃啥

她要做一只猫

甚至

电视剧里的主人公

此刻，她更像一只耗子了

她的尾巴

孤独

而多余

那只猫多么可恶

它长胡须的样子，多么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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