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窗外的雨下得正大，冲刷在窗玻璃上，急速地漩成不规则的瀑波，抬眼时明见是哗哗向下流注，细视一会儿又幻化得像是在往上升腾......夜雨敲窗的时际，往往又是翻书摘字的好时间；说得俗一点，好像有点在体验万马喧嚣的战帐中，执卷观读的那种快意的安然……
今年由肆虐全球的疫情加剧了的东西方经济、文化乃至政治冲突，撕裂了许多我们以为这个世界已经定性或者定论的东西，一切又变得那么不可确定……老实说，我对于这些急速的变化，虽不至慌张，却也自迷嶝；自作自受地正在百思求解，心路艰远，自然要找点探扶持的拐杖。都说是又到了一个世纪性的节点，我也觉得如此，不由得想起了始于西方意欲重新划分世界版图、终于瘟疫的第一次世界大战——那种急于摆脱的传统的狂热、急于取代对方的粗暴！
时至今日，百多年前的阴影，仿佛又飘临在我们的上空……经济、政治、文化和思想的大撕裂，一切变得那么现实，好像思想又一次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奢侈品；但以一连串的谴责并不能摆脱历史留下传统和教义多如牛毛的沉重；建起一道高墙，把自己和过去隔开，“而今迈步从头越”似乎也不是历史且现实的“从来处来，到去处去”的好办法…….
找到原来草草读过、似有所得而不甚分明的雅克-巴尔赞的《从黎明到衰落:西方文化生活五百年——1500年至今》，“带着问题”学习，选读“序言”和第四部分的“用暴力表达诉求”、“是什么让文化精英陷入了一战前嗜血的狂热”及“舆论领袖大合唱”等章节，有一点像是读明白了：旧的文明已经衰老，无论是西方、还是东方文化，都已经不可能是铁板一块，充满了内与外部的各种对立；经过激烈冲撞后的文化，许多对立还会留下来，只不过那时候通过艰辛培植、精心护育新的生长点会联荫无际……新旧总在更迭，文化总会曲折向前，又是一番新的世界图景了……
雅克·巴尔赞1907年——2012年10月25日
说到史学大师雅克-巴尔赞，也算是历史界跨世纪的人瑞了。1907年出生在法国，27岁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获历史学博士后留校任教，并成为美国乃至世界最有影响的学者之一。巴尔赞一生最主要的影响，在于他的文化史著述——事实上，他本人参与和推动了文化史的形成——他笔下的思想物质世界变革的文化成因线索，都是有血有肉的...
关于本书的溯源：早在在20世纪30年代，年轻的巴尔赞就萌生了撰写一部西方文化史的念头，但被一位长者劝阻。那位长者认为：这位年轻人掌握的知识，还不足以写出一些创意的新东西，建议他把写作计划推迟到80岁后开始。巴尔赞听从并履行了那为长者的意见，在自己85岁的时候才开始文化史的写作。此时的巴尔赞，早已是史学界的一代宗师。2000年，他的《从黎明到衰落:西方文化生活五百年——1500年至今》出版，这一年他93岁。
巴尔赞2012年10月25日晚在德克萨斯州的圣安东尼奥去世，享年105岁。而在9月，《美国传统词典》编辑给老人寄出过一份特别的调查问卷表；巴尔赞去世的消息公布后，词典编辑还以为永远也收不回调查问卷了。但巴尔赞的女儿在他的书桌上发现了这份文件，就在一堆未完成之事的条目下面，于是寄给了编辑部。他只剩两个问题尚未解答完毕，纸面上是用颤抖的手写出的简要回复……巴尔赞自1964年以来，一直是《美国传统词典》的首席专家。作为先驱者之一，他曾在“政权”（regime）和“王朝”（dynasty）这类词汇被广泛运用在日常政治语言中时，坚守传统底线，激烈地捍卫英语的清澈度（clarity）：“这纯属技术术语，你们这些不懂历史的活见鬼！”
一本书不能解决许多问题，却可做牵引思绪的由头，寻找着“得到一点有一点的快乐”，也常是思考和行事的背景之一 。 说都想明白了的，往往是真糊涂的开始……知道不明白，边走边想、又想又走，反倒是有机会走向阶段性的明白——处世与读书，大概莫不如此……
读写虽不甚了了，但总是愉悦的。只是那个夜来常时陪伴我、虽不识字却惯于在书上乱跑的小东西，却已于前天离去、已静静地安睡在地母黑暗浑厚的胸膛深处了……它只是个小到从来没有超过70克的仓鼠宝宝，为物演所限，4岁对它来说已是人类生命的百年了……
人生百年，游走于天地之间，虽说也漫漫兮长远，但和倏忽遽蔫的小生命相较，似又都介乎“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之间，也就是50与100步的际会与因缘而已。而人类的文明，却如“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的大椿树，历久而弥坚愈茂的，我们只是她根边下的砂石或尘土而已……
这样想想、看看…看看、想想，又随意写了几笔，不觉风雨过处、已是东方之既明了……拉开移窗，那经一夜暴雨冲刷的树木花草，虽萎去坠落不少花叶，但枝头转却倒增了苍翠与明艳，又开始升腾起熟悉的草木泥土和混的清芬了……
陈 农 2020-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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