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文茜
来源:《愉悦哲学》
如果人生你喊苦,而你不是难民、不是乞丐、不是无家可归者,甚至你仍拥有家人、拥有健全的四肢,我想大胆地说:你的痛苦,可能不是来自于痛苦本身。
你的痛苦与愤怒,可能一大部分来自你欠缺「同理心」。你无法换位思考,你永远只能站在自己的角度,观看他人与社会,并且因而放大了自己的「不幸」与「不平」。
托尔斯泰有句名言:「每个幸福的家庭,故事都是一样的;每个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现代人的仇恨或者轻微一点说,彼此之间的「误解」与「隔阂」,许多正来自于欠缺同理心。
电影《道歉大师》
同理心是最终极的谢罪法
我们看到一个老「荣民」(台湾对外省退伍军人的称呼)的背影,刻薄者称其「大陆难民」,势利者认定他们为「底层穷人」;有多少人在一个「荣民」擦身而过时,想到他所属的时代悲凉,感念他们的奉献与卑屈,反省我们的残酷与冷漠?!
「同理心」如此匮乏,小从家庭内部的亲情、职场彼此的互动,扩及社会不同群体。世间有这么多的兄弟阋墙、社会仇恨……
因为「同理心」不是我们的本性,也不是我们社会教育的主题。
电影《亲爱的》
生活,在投射自己的时候,也在投射着对方
我们的本性是观照自己,不是理解他人。我们的本性在不知不觉中自私且无情,除非通过反省、经由学习,承认且意识此种「人性的匮乏」,我们的本性才能尽量避免「平庸之恶」。
是的,平庸之恶,当我们将人性停留于直觉的平庸时,我们的本性便会恶罪其中。我们甚至不会自觉,理所当然。
这是著名的学者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ndt)对极权主义起源的精准描述。人,不用太坏,只要没有为他人设想之心,只要愚鲁且自私,便可能成为邪恶之人。
而克服这种人性之恶的方法,正是「同理心」。
汉娜·阿伦特论述「极权主义之恶」时,对此曾特别指出,那些信奉纳粹主义的屠杀者,只是没有深度,他们没有我们想象的邪恶,单单只是「不愿意设想他人的处境」「因为所谓的人性,如果完全不设想他人的处境,会有非常严重的后果。」
电影《钢琴家》
有些人只是「不愿意设想他人的处境」
同理心,知易而行难。甚至有时候教育体系的大道理,例如「民族」「爱国」,恰巧是相反的「非同理心」,我们的「团结」来自于拒绝理解和我们处境不同的人。「我们」的认同,凝聚于排斥驱逐「他者」的行动。
同理心,不只要「舍不得」别人,更要「舍得」自己。不去苦苦追问自己曾经的痛,而是设身处地理解别人的苦。
同理心,不需要伟大的理论,它是一种学习,一种彻悟,一种跨越人性的障碍,理解和你不同的人。
电影《一念无明》
很多时候,我们对别人缺乏同理心,包括亲人
这个世界、社会、哪怕一个小家庭都是由不同的人组合而成,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我们在提出任何一项主张或结论时,至少要有一种警觉心,世界若由一个人、一群相同血统或语言的人作主,这个世界一定有邪恶的排他性。
同理心,不需大道理,就是暂时放下自己,换位在他人处境思考……有时候它只是一颗卤蛋,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一点适时温暖的微笑。
同理心,不需要语言,它就是一个使自己变得更有人性的过程,如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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