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家庭题材的影视作品，日本当仁不让。
同样是重视家庭的东亚文化圈，当我们还在专注婆媳矛盾和小三大战时，日本电影早已开始关注个体与家庭的矛盾，远有小津安二郎的《东京物语》，近年有山田洋次的《家族之苦》。
最近又看到一部令人很惊喜的日本家庭片，借一场告别式，道出家庭关系的真相。
《爷爷死了》
片名带着一种淡淡的悲伤，而电影则从一场丧礼开始。
就在女主角吉子和男友缠绵过程中，电话响个不停，吉子很不情愿地下床去接了这通电话，结果话筒里传来爷爷去世的消息。
一时间，吉子也不知道作何反应，只是把消息转达给爸爸清二。
一家人匆忙赶到医院，吉子的爸爸和大伯昭男因爷爷的丧礼时间、地点发生争执，兄弟俩的不合表露无遗。
此时，大伯前妻富美带着女儿千春到医院探视，吉子见到了多年未谋面的表妹，才发现高三的千春已经学会了抽烟。富美阿姨认为自己早已是外人，不愿理会丧礼之事，转头就走开了。
从这些细节都能感受得到，这大家庭里每个人之间都很陌生。
对日本人来说，家族聚首的日子除中元节外，就是“丧礼”了。正如《海街日记》里，香田三姐妹就是在父亲丧礼上遇到同父异母的妹妹。
这部电影不禁令人想起西川美和的《永远的托词》，同样以“在亲人死去时，自己正与他人交欢”作为主角带有罪恶感的设定展开故事，不过《爷爷死了》则更深入地透析了日本社会的家庭关系。
奶奶患了老年痴呆症，昭男身为家中长子，认为丧礼筹备、担任主祭是他的责任，不喜欢别人来指指点点，因此总和弟弟清二发生争吵。
另一方面，他和和前妻富美离婚后，与儿子洋平、女儿千春关系疏离，就连女儿几岁了都不清楚，也从未关心他们的生活，甚至把洋平还没找到工作的责任都推给妈妈，怪责富美没有好好教养他们。
其实谁都看得出来，富美对子女尽心尽力，相反，昭男这甩锅只是顾及自己形象，总觉得子女不成气候会让他丢面子。别说是大家族，自己的小家庭里的关系他也无法处理好。
弟弟清二，也就是吉子的爸爸，他们家没有昭南一家那么矛盾。清二和妻子京子相当恩爱，女儿吉子和儿子清太都有份好工作，无需自己操心。
但清二和昭男同样爱面子。遭公司裁员，却对最亲近的家人声称是提早退休；积极替失智母亲找养老院，乍看是为了安置无人照顾的母亲，但实际上应该是担心照顾失智母亲的责任最终会落在自己身上——毕竟跟哥哥、妹妹相比，他的家庭“最完整”。
这样说并非恶意揣测。当吉子在车上问着他如何安置奶奶样的狗时，他说：“如果找到有人愿意收留就好了……”吉子马上回曰：“就像奶奶一样呢。”顿时让清二无法反驳。
开着豪车来到乡下的妹妹熏，有自己的事业，但一直谜之单身，跟两个哥哥间的关系也很差，在晚饭间甚至直言：“爸爸走了，家人我就只剩妈妈了！”
对于这个家族她毫无归属感，在独立自主的她看来，“家”仅代表自己和父母。
再说说“局外人”富美。虽然跟昭男离婚了，但从细节上也看得出她对这个大家庭的关心，比如亲自把子女送去参加丧礼，还替儿子买了皮鞋，好让他在别的亲戚面前能体面一些。
这个家里最无奈也是最伤心的应该是奶奶。但老人痴呆的她对着移回家中的爷爷遗体，竟是打了一巴掌想唤醒他。这一情景首先会让人忍俊不禁，但细想又甚觉伤感：奶奶是真的想把老伴给唤回来吧。
身体还在，灵魂却不见了；样貌未变，回忆却消失了。
从僧人、家人到宾客，当整间屋子都在诵经悼念爷爷时，奶奶却在摇铃铛，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着什么事情。
但在火葬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却又忽然大喊“爷爷”，撕心裂肺，才让人惊觉这位看似最不在状况内的人，才是最想念离去的亲人的。
儿女早就远走，各自成家。在这乡下，她和老伴相依的才算家。
丧礼的过程，就在这吵吵闹闹、每个人都只顾及自己的状况下，结束了。
以吉子为代表的年轻一辈，在这场丧礼的参与度很低，仿佛就是来走场；与父母感情一般，对于父辈们的争吵也冷眼旁观，家庭在他们心中占据的分量可见一斑。
所以，吉子一开始就疑惑：“爷爷死了，大家却不怎么悲伤？”是问家人，也是在反问自己。而类似的话后来也从其他家庭成员口中说出，成了电影里值得深思的一句话。
其实无论从电影，还是从自己的生活体验也能察觉，现今家庭间成员的羁绊并不像我们祖辈那般深厚，或许是因为每个个体都有着自己的烦恼，鲜少有时间和精力去维系与家庭成员的感情。
电影真实、细腻地描绘出大家庭的生态样貌，透过吉子的视角，来体现创作者对家人间疏离关系的反思与担忧。
该片编剧在回想自己爷爷去世时也曾这么说到：“比起失去亲人的悲伤，被留下的遗属们所暴露出来的真实想法与不忍卒读的面目，更加深刻地留在我的记忆当中。如果真要说的话，我当时也并不是那么悲伤。”
不仅是日本，或许这正是当下很多家庭关系的现实情形。最后电影里也没给出更多的评判，以及解决的方法，只留下窝心的结局，也算是对家庭美好的期盼。
（本文转载自《24楼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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