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手带来的新的感受,带给小珠新的角度观察自己,默忖、对比、调整,也激发起许多新的思考……
思绪如风筝,有时飘远了,需要醒觉,拉一拉回来。
回到静处,回到十方之中,让心中的“无”成长,让拳前的“我”自弱。
再次三番地回到弓坐步的升降虚实上,调整身轴在运动中能保持上下连贯一线通,感受坐步百会意粘天百会,弓步尾闾粘虚脚跟,虚实脚的实虚意转换,借助空间的平衡……
这些练习,从以前的局部在向整体调整转向。有时做到一点,随之带来一系列的改变,让人心里一畅:原来如此!
但是这种感受不多,也不易保持,便不时迸出些念头来:真笨……到现在还在中轴和弓坐步上绕不出来!
笨也有好处,那就是不带负担地去尝试,去感受,就算错了也不要紧,因为心中已有了线路图,有了红绿灯。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路在脚下不在远方,反求诸己不假他求……小珠相信自己这颗心,在沙与水的打磨中,会渐渐光润,渐渐通透的。
通透,没有多余的心念,便没有是非曲直的折射了。
这个光明之境,一直是小珠所向往的。
记得蒲谷子曾对她说过:“什么练升不练降、练收不练放、悬浮、前后左右上下十万八千里、十一字诀等等,都是心法。世事万千都是法。法尚需舍,何况非法非非法!”
“你总是强调这些那些,其实虚即是气,气即是中,中即是静,静即是定,定即是虚嘛!如水之静也好,水之动也好,水之平也好,哪个才是绝对又哪个不对了?承载水的地球尚是圆转的,哪来平呢?只是一个圆转而已。”
“同理,何来升,何来降?何来收,何来放?只是角度与速度的变化而已,都是可定可动,可动可静的!静非静,动非动,动静一体,虚实一体,阴阳一体嘛!”
“既然一体,那一个圆也好三角也好,又何来大小之分?都是一念而发嘛!要悬浮,要升降,要动静什么的,哪个不是念呢?悬是一念,收亦是一念,升亦是一念,如此而已。”
“有念即非,无念即真,我们现在说有念无念亦是念,这些都要舍弃。”
“人活在世上,都是念念相生,念念相续,易而已,又何来身与心,内与外?只是一梦,清醒是大梦,睡着是小梦,错觉亦是梦。只求一个自自然然,开开心心,何来心法万法之拘束?想快就快,想慢就慢,前一个后一个,又是哪一个跟哪一个?适志而伤情,应世不避世,不自伤亦不伤人,此自然也……”
既如此,便简简单单地,从一升一降中,从一虚一实中找到自己,再放开自己吧……不能感知自己这个身体,身体不听命于心灵,再好的心法,终也落空。
打开近期自拍的拳架片段,小珠既是自己的演员,又是自己的观众。
看到屏幕里的自己,还不能丝滑地,轻松无碍地“前念不断,后念不生”地划过拳的轨迹。轩源指出“动之尽需归静再动”,自己还是将动与静公式化处理,就有断的现象。
又见在打靠或收胯坐步时,命门动的老毛病虽然有注意克服,但在动作转换间不期然会出现,正好身上穿的衣服很轻软,身体哪里怎么微微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小珠自言自笑:“打这拳,要么滑拳,要么断片,要么飘空,要么失焦……太极拳极致的'度’,体现在运动中的不增不减,不偏不倚,真难也。”
“就以这件轻软衣服为尺,看能不能打出衣服挂在衣架上的感觉吧。”
小珠走回镜头前,打开自拍:斜轴拉开马步,曲池展开单鞭势,正身侧靠,正身上步……每到极致时全体融于空中,不要再停留在尾闾向下松一松的意识,保持这个张开不变的状态,身架无论进退起落,这软软的衣服如晾在衣架上,自然松垂……
且外观观察到的不应该的动,根本要从内部解决。小珠再度检视自己的“三腔合一腔”,在前弓后坐的运动过程中,是否始终保持三腔上下通透。
经过一段时间的关注调整,从自拍的拳架中,小珠终于看到自己命门动的老毛病稍有克服。小珠将这个状态与之前的相较,可观察到之前自己命门前后的方向充能不足,球态也就不圆,像个葫芦似的,上下分离,拳打得散。
“知道命门塌了,我着于形相的修改,就落在尾闾向下松一松,以拉直命门。但如果命门是饱满的,整个拳态始终是尾闾落在太极球壁上划动,与百会在球壁上的运行是相应相对的。”
“而命门饱满,前提是中轴的饱满。中轴的饱满,需头、胸、腹三腔圆融通畅如通道,让天地升降之气在其中出入。三腔合一腔,在玉枕、夹脊、尾闾三关上下通达,能上能下,不能稍离,从天地的角度重构身架子的有感知的结构……”
“感知,恢复身心对客观天地的感知力,有感知的去做,比技术指标更重要!”
“命门动的老毛病能克服些,这便是一个新的起点。”
“下一步,要寻找丹联五点的感觉。”
太极拳的学习过程,从身分阴阳,脚分阴阳,到丹分阴阳,前两者形相阶段,较容易理解体现,也容易停留滞进。丹分阴阳在虚实之间的体会,一半可言述一半不可名状,这个阶段易糊涂,心里似乎明白丹所指,但身体就像是一座难以翻越的高山。
小珠从轩源对太极拳的讲解所理解:无极生太极,太极一微点,点的上下两端延伸即天地轴,轴的上下及前后左右及四隅为十方,十方一动则为球,球有球心,球与球心紧密联系,球心即丹……这是一个从心念向实体号令,实体听从向心的虚向实,实向虚的过程,最后虚实一体无分……
反推,十方空虚的前提是十方饱满,十方饱满的前提是丹联十方,丹联十方的前提是丹联四体,丹联四体的一个关键:丹联涌泉,以丹分虚实脚,以丹分阴阳……
即从点、线、面、体这几个维度反复推敲打磨。最后又圆转到点上。
丹分阴阳之难,有认识上的局限,也有外在的限制。万丈高楼平地起,还是从脚上,这与地最贴近最基层的部分去理论、实证。
“师父说我的拳架比较规范,能体现出吴式太极拳单腿承重的特点,弓坐步的进退也能保持胯的安静稳定,但拳态较沉重,缺乏生发的意思,是不是自己在脚分阴阳这里未能走出来呢?”
“自问自己打拳时也注意百会领起,能将体重集中于实脚涌泉落地,随之反作用浮起自己。也有注意胯不压不沉,两胯两边延伸如平衡杆般浮起自己,为何还是沉重呢?问题出在哪里?”
“自问自己脚分阴阳似已能体现出来,丹分阴阳在实践中,也有点感觉。但这丹分阴阳的感觉,是真不是真?”
“记得师父说过,单以外观判断是否以丹行拳,看状态便可知一二。以丹行拳,精神饱满专注、动态轻灵漂浮,如太空中漫步,如鱼在水中摆动尾鳍游走,似摆脱重力般。”
“即是说,丹分阴阳的一个显性判断,就看拳态中双脚能否如不承压不承重的状态般,收放伸展自如。”
“他们常说我的马步扎得好,有功力。其实是说我太有脚了!”小珠继续循着思路扎进去。
“那么如何能使双脚虚离?师父已说了很多心法,诸如虚轴拉紧,丹粘涌泉,实脚虚、虚脚实等等一些。虽然有去做,总不尽如人意。”
“从有、无论,我是太有脚了,执着脚了,不舍得脚了,要无、要放下、要转念、要不执着……但那些'有’不是文字,不是拿块橡皮便能擦去。那些'有’,也是一段一段成长经历沉淀下来的。而最难舍下的,必然承载着时光和情长、物短。”
“那些成长的经历和经验,并没有错,我无需与它们排斥对立。但我想进入新的历程,我想放下这些旧的'有’,怎样替代它们呢?”
思想的聚焦,让小珠重新复盘这若干年的学拳历程,如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要走出去,哪怕跌跌撞撞,也要敢于拿起凿子锤子,不停敲打,才有走出来的机会。
虽思想颇多,体感却缓慢,对于近期的目标:丹联五点,小珠还没有扎实的感受,还没有突破。
这天晨练打完拳,小珠瞥过场边那段与膝高,仅一脚宽,长约三步的窄长条石。平时那里常有游人闲坐,现在静静地卧在那里。
小珠心中一动:“俗称拳打卧牛之地,如在这像平衡木的长条石上打拳,该如何呢?”
一想到在这窄长条石上倒进后退的倒撵猴等拳式,小珠不禁有点心虚:“这需要身心、环境高度协同,才可做到。万一站不稳踏了空掉下来……有点危险。”
“如果我的丹能联五点,能联十方,则在这上面打拳也能进退平稳自如的,不试又怎知自己究竟能做到哪个份上呢?”小珠心里活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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