拇 指 姑 娘

从前，有一个女人，心心念念想要个小孩，却不能够如愿。最后，她去找到一个仙女，说，“我实在太想要一个小孩了，你能告诉我什么地方能找到吗？”

“哦，这很容易办到，”仙女说，“这是一粒大麦种子，跟农民田里种的、喂鸡吃的不是一个种类。你把它种在一个花盆里，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谢谢。”女人说，给了仙女十二个先令，这是大麦种子的价钱。女人回到家，把它种下了，很快它就长成了一朵漂亮的大花，外表有点像郁金香，但花瓣包得紧紧的，似乎它仍然是个花苞。“真是一朵美丽的花。”女人说着，便去亲吻红色和金色的花瓣，就在这时，花苞绽开了，女人看出这真的是一朵郁金香。

在花朵里，在绿色的丝绒般的花蕊上，坐着一个非常精致而优雅的小姑娘。她的身高还不及一个大拇指的一半，他们就给她取名“拇指姑娘”，也称她为“小不点儿”，因为她实在太小了。一个精心打磨过的核桃壳做了她的摇篮。她的床是蓝色的紫罗兰叶子做的，上面铺的被子是一片玫瑰花瓣。

她晚上就睡在这床上，白天在桌子上玩耍。女人给她在桌上放了一盘清水。盘子周围是一圈花环，花梗都垂在水里，水面漂着一张大大的郁金香叶子，这就是小不点儿的船。小姑娘坐在这个小船里，从盘子一头划到另一头，两根船桨是白色的马鬃做的。

这真是一幅非常美丽的画面。小不点儿还能用那么温柔甜美的声音唱歌，这歌声是人们从来没有听过的。一天晚上，她躺在自己漂亮的床上时，一只丑陋的、湿漉漉的大癞蛤蟆，从玻璃窗一个破损的地方偷偷钻了进来，一下子跳到桌上，小不点儿正盖着玫瑰花瓣的被子睡在那里。“多俊哪，给我儿子做小媳妇可不错。”癞蛤蟆说，她拿起小不点儿安睡的核桃壳儿，从窗户跳进了花园。

癞蛤蟆和她的儿子一起，住在花园里一条大河边缘的沼泽地里。儿子比他妈妈还要丑陋，他看到睡在精致小床上的漂亮的小姑娘，只会嚷嚷，“呱呱，呱呱，呱呱。”

“别这么大声说话，会把她吵醒的，”癞蛤蟆说，“然后她就会逃走，因为她像天鹅的羽毛一样轻盈。我们把她放在河里的一片荷叶上，那对她来说就像一座岛，她这么轻、这么小，肯定没法逃跑。趁她不在的时候，我们赶紧把沼泽地下面的那个客房收拾出来，你们结婚后就住在里面。”

河水中央长着许多荷花，绿色的荷叶宽宽大大，似乎在水面漂浮。其中最大的一片荷叶看上去比别的叶子还要远离河岸，老癞蛤蟆就带着核桃壳儿游了过去，小不点儿还在里面熟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小不点儿醒来了，发现自己是在这样一个地方，便伤心地哭了起来。宽宽大大的绿叶周围，除了水看不到别的，根本没有办法上岸。这个时候，老癞蛤蟆正在沼泽地下面忙碌，用灯心草和黄色的野花装饰房间，把它布置得漂漂亮亮的，给未来的儿媳妇住。然后，她带着丑儿子游到她安置可怜的小不点儿的地方。她是来拿那个漂亮小床的，想把它放在新房里，让小不点儿睡。老癞蛤蟆在水里朝小不点儿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说，“这是我的儿子，他就是你未来的丈夫，你们会在河边的沼泽地里生活得很幸福的。”

“呱呱，呱呱，呱呱。”她儿子只会这样聒噪。于是，癞蛤蟆拿起精致的小床，带着它游走了，只剩下小不点儿独自坐在绿色的荷叶上，哀哀哭泣。她一想到要跟那只老癞蛤蟆生活在一起，让她丑陋的儿子做自己的丈夫，心里就觉得难受。

在水下游来游去的那些小鱼儿，看见了癞蛤蟆，也听见了她说的话，他们把脑袋探出水面，想看看那个小姑娘。他们看见了她，发现她非常漂亮，想到她不得不去跟丑陋的癞蛤蟆一起生活，都感到非常难过。“不行，绝对不行！”他们聚集在水里，围住小姑娘坐的那片荷叶的绿色梗子，用他们的牙齿咬断了它的根。荷叶顺着水流漂走了，带着小不点儿漂向离岸边很远的地方。

小不点儿经过许多城镇，灌木丛中的小鸟儿看见她，唱道，“多么美丽的小生命。”荷叶载着她越漂越远，一直把她带到了另一个国度。一只轻灵的白色小蝴蝶一直绕着她飞舞，最后落在了荷叶上。小不点儿逗蝴蝶玩耍，她很高兴，现在癞蛤蟆再也不能接近她了，而且沿途经过的景色非常美丽，太阳照得水面波光粼粼，像熔化的金子一样。她解下丝绸腰带，一头系在蝴蝶身上，另一头系在叶子上，小不点儿站在上面，叶子漂得比先前快了许多。不一会儿，一只金龟子飞过，他一看见小不点儿，就用爪子抓住她纤细的腰，带着她飞到了一棵树上。绿色的荷叶顺着水流漂走了，蝴蝶也跟它一起飞走，他被拴在上面，没法儿逃脱。

哦，当金龟子带着她朝那棵树飞去时，小不点儿心里多么害怕呀！而最让她感到难过的，是那只美丽的白蝴蝶，她把他拴在了荷叶上，如果他不能挣脱，就会饿死的。可是金龟子压根儿不管这些事。

在一片大大的绿叶上，金龟子坐在小不点儿身边，从花里取了一些蜂蜜给她吃，并对她说她非常漂亮，虽然一点儿也不像一只金龟子。过了一阵，所有的金龟子都翘起他们的触须，说，“她只有两条腿！那样子多丑啊。”“她连触须也没有。”另一只金龟子说。“她的腰细得要命。呸！她活像人类。”

“哦！她可真丑！”所有的金龟子女士都说，尽管小不点儿非常漂亮。那个把她抢来的金龟子也开始相信其他金龟子的话，认为她是丑的，不想再对她说什么话了，叫她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说完，他带着小不点儿从树上飞走，把她放在一朵雏菊上，小不点儿想到自己这样丑陋，连金龟子都不愿意跟她说话，便伤心地哭了起来。其实她一直是人们所能想象的最可爱的生命，像一片美丽的玫瑰花瓣一样娇嫩、柔美和漂亮。整个夏天，可怜的小不点儿独自生活在广阔的大森林里。她用草叶给自己编织了一张床，挂在一片宽阔的叶子下面，给自己遮挡风雨。她吸食花朵里的蜂蜜，每天清晨饮取叶子上的露水。就这样，她度过了夏天和秋天，然后冬天来了——漫长而寒冷的冬天。

曾经那么甜美地对她唱歌的鸟儿们，都已经飞走，树木和花草都枯萎凋零。她栖身的那片大大的车轴草叶子，现在已经枯萎皱缩，只剩下一根枯黄的梗子。她感到冷得要命，衣服都破了，而她又是那么脆弱和娇嫩，可怜的小不点儿很快就要冻死了。天开始下雪了。雪花落在她身上，就像满满一铲雪砸在我们身上，因为我们这么高，而她只有一英寸。她用一片干树叶把自己裹起来，可是树叶中间碎了，不能给她保暖，她冻得瑟瑟发抖。

在她住的那片树林旁边，有一片玉米田，玉米早就被收割了，冻得硬邦邦的田里只剩下一根根干枯的玉米茬儿。对小不点儿来说，就像在一片大树林里艰难穿行一样。哦！她真是冻得浑身发抖。最后，她来到一只田鼠的家门口，这只田鼠在玉米茬儿下面造了一个小窝。田鼠温暖而舒服地住在里面，有满满一屋子玉米，一间厨房和一个漂亮的餐厅。可怜的小不点儿站在门口，像一个要饭的小姑娘，请求给她一小片麦粒，她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吃一口东西了。

“你这可怜的小家伙。”田鼠说，她是一位心肠很好的老田鼠，“快到我温暖的房间里来，跟我一起吃饭吧。”她很喜欢小不点儿，便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欢迎你在我这里度过整个冬天。但你必须让我的房间保持干净整洁，还要讲故事给我听，我很喜欢听故事。”于是，小不点儿就按田鼠的要求去做，发现自己过得很舒适。

“不久我们会有一位客人，”有一天田鼠说，“我的邻居每星期来拜访我一次。他日子过得比我富裕。屋子大，还穿着一件漂亮的黑丝绒大衣。如果你能让他做你的丈夫，就算是有个好归宿了。但他眼睛看不见，你必须把你最好听的几个故事讲给他听。”

小不点儿对这位邻居没有丝毫兴趣，因为他是一只鼹鼠。不过，他还是来拜访了，穿着那件黑丝绒的大衣。

“他很富裕，很有学问，他的房子比我的大二十倍。”田鼠说。

毫无疑问，鼹鼠是富裕和博学的，可他总是用轻蔑的口气谈论太阳和美丽的鲜花，因为他从没见过它们。小不点儿不得不唱歌给他听，“鸟姑娘，鸟姑娘，快快飞回家”，还有另外许多首美丽的歌。鼹鼠爱上了她，因为她的声音这样甜美，但他暂时什么都没说，他非常谨慎。不久以前，鼹鼠挖了一条长长的地道，从田鼠的住处一直通到他家，他准许田鼠和小不点儿随时在这里散步。他提醒她们，看见躺在地道里的那只死鸟可不要害怕。那是一只完美的鸟，有嘴，有羽毛，估计是刚死不久，正好躺在鼹鼠挖地道的地方。鼹鼠嘴里叼着一片发磷光的木头，黑暗中木头发出火焰一样的亮光。他走在她们前面，替她们照亮悠长黑暗的地道。在死鸟躺着的地方，鼹鼠用他宽大的鼻子拱穿了洞顶，露出一个大洞，日光洒进了地道。

隧道中央躺着一只死去的燕子，美丽的翅膀收拢在身体两侧，脚和脑袋都蜷缩在羽毛下。这只可怜的鸟显然是冻死的。小不点儿看了非常心痛，她是那么喜爱小鸟，整个夏天，他们都用那么美妙的歌喉为她唱歌、欢叫。可是鼹鼠却用弯弯的腿把燕子踢到一边，说，“他再也不会唱歌了。生为一只小鸟是多么可悲啊！我很庆幸我的孩子都不会是小鸟，小鸟什么事也不会做，只会嚷嚷着‘啾啾，啾啾’，到了冬天总是饿死。”

“是啊，你是个聪明人，说得对！”田鼠大声赞叹，“啾啾叫有什么用呢，冬天到来的时候，他肯定不是饿死就是冻死。不过，鸟的出身倒是很高贵的。”

小不点儿什么也没说。当另外两个背对燕子的时候，她弯下腰，把挡住燕子脑袋的羽毛拂到一边，亲了亲那双紧闭的眼睛。“也许，这就是夏天对我唱歌的那只燕子，他唱得那么甜美，”她说，“给了我那么多快乐，你这只漂亮的、亲爱的鸟儿。”

鼹鼠把透进日光的那个洞口堵上，陪着田鼠夫人回家了。晚上，小不点儿睡不着觉。她下了床，用甘草织了一条美丽的大毯子。她拿着毯子来到死鸟身边，把毯子盖在他身上。她还加了几根她在田鼠房间里找到的鲜花上的短茸毛，所以毯子像羊毛一样柔软。她把毯子铺在鸟儿的身体两边，这样，他躺在冰冷的泥地上就会感到一些暖意。“别了，你这只漂亮的小鸟，”她说，“别了。感谢你夏天里令人愉快的歌唱，那时候树木翠绿，温暖的阳光照在我们身上。”她把脑袋贴在鸟儿的胸口，却一下子惊跳起来，鸟儿身体里似乎有个东西在“砰砰”地响。这是鸟儿的心脏。他其实并没有死，只是被冻僵了，温暖使他又活了过来。秋天，所有的燕子都飞往暖和的国度，如果一只燕子不小心留了下来，就会遭遇严寒，就会冻僵，然后像死了一样坠落下来。他会留在原地，让寒冷的冰雪把他覆盖。小不点儿浑身抖得那么厉害。她害怕极了，因为燕子很大，比她自己大得多——她的身高只有一英寸。但是她鼓起勇气，把毯子更加严实地盖在可怜的燕子身上，然后拿起她自己当被子的一片叶子，盖在可怜的燕子脑袋上。第二天早晨，她又偷偷溜出去看他。他醒过来了，但非常虚弱，只能稍微睁开眼睛看看小不点儿，小不点儿站在他身旁，手里举着一片腐烂的木头，因为她没有别的灯。“谢谢你，漂亮的小姑娘，”病弱的燕子说，“你让我感到非常暖和，我很快就会恢复体力，重新在温暖的阳光里飞翔了。”

“哦，”小不点儿说，“现在外面很冷，下着雪，天寒地冻。躺在你温暖的床上吧，我会照顾你的。”

她用一片花瓣盛来一点水，燕子喝了，告诉她说，在一处荆棘丛里，他的一个翅膀受了伤，不能像别的燕子那样飞得那么快，他们很快就远远地飞走，到南方温暖的国度去了。最后，他掉到了地上，后来的事就不记得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被她发现的。整个冬天，燕子都藏在地底下，小不点儿怀着爱心，无微不至地照顾他。鼹鼠和田鼠都对此事一无所知，因为他们不喜欢燕子。很快，春天来了，阳光温暖了大地。燕子向小不点儿告别，小不点儿打开地道顶上鼹鼠拱出的那个洞。明媚的阳光照耀在他们身上，燕子问小不点儿是不是愿意跟他一起走。燕子说，她可以骑在他的背上，他会带着她飞到绿色的树林里去。可是小不点儿知道，如果她这样不辞而别，田鼠肯定会非常伤心的，于是她说，“不，我不能走。”

“那就再见了，你这个善良美丽的小姑娘，再见了。”燕子说完，就飞到外面的阳光里去了。

小不点儿望着燕子的身影，眼睛里涌出了泪水。她非常喜欢这只可怜的燕子。

“啾啾，啾啾。”燕子一边叫，一边朝绿色的树林里飞去，小不点儿感到非常悲哀。她是不允许到外面的阳光里去的。田鼠家上面的田地里种的玉米，已经窜得很高，在小不点儿看来，它们构成了一片茂密的树林，因为她的身高只有一英寸。

“你就要结婚了，小不点儿，”田鼠说，“我的邻居已经提出要娶你。对你这样一个可怜的孩子来说，这是多好的福气啊。现在我们要准备你结婚时穿的衣服。羊毛和亚麻的都不能少。你做了鼹鼠的妻子，可绝不能缺少什么。”

小不点儿不得不去转纺锤，田鼠雇了四只蜘蛛，白天黑夜地织布。每天晚上鼹鼠都来看她，嘴里总念叨着夏天结束的日子。那时候他就要跟小不点儿举行婚礼。现在太阳的热量太强了，把大地烤得硬邦邦的，像石头一样。

很快，夏天结束，婚礼就要举行了。可是小不点儿丝毫也不高兴。她不喜欢令人厌烦的鼹鼠。每天早晨太阳升起，每天晚上太阳落下，她都要悄悄溜到门外，风把玉米棒子吹到一旁，她便能看到蔚蓝的天空，她感到外面那么美、那么明亮，便格外渴望再见到她亲爱的燕子。可是燕子再也没有回来，这个时候他早就飞到了遥远而可爱的绿色树林里。

秋天来了，小不点儿的衣服快要做好了，田鼠对她说，“再有四个星期，婚礼就该举行了。”

听了这话，小不点儿哭了，说她不愿意嫁给令人讨厌的鼹鼠。

“胡说，”田鼠回答，“别这么死心眼儿，不然我就用我的白牙齿咬你。他是一个相貌堂堂的鼹鼠，他的丝绒和皮毛那么漂亮，就连女王穿的也不过如此。他家的厨房和地窖都堆得满满的。你有这么好的福气，应该感到庆幸才是。”

婚礼的日子定下来了，到时候鼹鼠要来把小不点儿接去，跟他一起生活在很深的地底下，永远看不见温暖的太阳，因为他不喜欢太阳。可怜的孩子想到要跟美丽的太阳永别，心里非常难过，田鼠允许她在门口站站，她便去再看一眼太阳。

“别了，明亮的太阳，”她哭道，朝太阳伸出自己的手臂。她朝屋外走了一段，现在玉米已经收割，田里只留下枯干的断茬。“别了，别了，”她一遍遍地说着，用胳膊搂住身边的一朵小红花，“如果你能再看到那只小燕子，就替我向他问好吧。”

“啾啾，啾啾。”头顶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小不点儿抬起头，正是那只燕子在近旁飞过。他看见了小不点儿，高兴极了，小不点儿跟他说了她多么不愿意嫁给丑陋的鼹鼠，一辈子生活在地底下，再也见不到明亮的太阳。说着说着，她就哭了。

“寒冷的冬天快要来了，”燕子说，“我要飞到温暖的国度去。你跟我一起去吗？你可以骑在我的背上，用你的腰带把自己绑牢。然后，我们远走高飞，离开丑陋的鼹鼠和他那阴森森的家——飞过崇山峻岭，飞向远方，飞到温暖的国度，那里的阳光比这里更加明亮。那里一年到头都是夏天，到处盛开着美丽的鲜花。跟我一起飞走吧，亲爱的小不点儿。当我冻僵了，躺在那黑暗的地道里时，是你救了我的命。”

“好的，我跟你一起走。”小不点儿说。她骑在燕子的背上，双脚踏在他张开的翅膀上，并把腰带系在他最结实的一根羽毛上。

燕子升上天空，飞过森林，飞过大海，飞过终年积雪不化的巍峨的高山。空气寒冷，小不点儿几乎要冻僵了，她藏在燕子温暖的羽毛底下，却把小小的脑袋一直露在外面，为了能够欣赏他们经过的那些美丽的景致。

他们来到了温暖的国度，阳光那么明媚，天空看上去高阔得多。在篱笆上，在道路旁，结满了紫色、绿色和白色的葡萄。树林的果树上悬挂着柠檬和橘子，空气里弥漫着常春花和香橙花的芬芳。漂亮的孩子们在乡村小路上玩耍，追逐着五颜六色的大蝴蝶。随着燕子越飞越远，经过的地方一个比一个更美丽。

最后，他们来到了一个蓝色的湖泊，湖边的浓荫下，矗立着一座用耀眼的大理石建成的宫殿，是古代留下的建筑。高高的柱子上盘绕着葡萄藤，宫殿顶上有许多燕子的窝，其中一个就是驮载小不点儿的那只燕子的家。

“这是我家，”燕子说，“可是你住在这里不太合适——你会感到不舒服的。你必须在那些美丽的鲜花中给自己选一个家，我把你放在那里，然后你就会找到能让你幸福的一切。”

“那太让我高兴了。”她说，开心地拍着她的小手。

地上躺着一个很大的大理石柱，它落下来的时候摔成了三段。在这三段之间生长着最美丽的大白花。于是，燕子带着小不点儿飞下去，把她放在一片宽宽的花瓣上。小不点儿惊讶地发现，在这朵花的中央，竟然有一个小小的人儿，白得透明，似乎是用水晶做的！他头上戴着一顶金的王冠，肩上长着精致的翅膀，个头跟小不点儿差不多。他是花的天使。每一朵花里都住着一个小小的男人和一个小小的女人，而他，是他们的王。

“哦，他多漂亮啊！”小不点儿轻声对燕子说。

小王子起初被燕子吓坏了，跟他这么一个精致玲珑的小人儿相比，燕子就像个巨人了。可是王子一看见小不点儿，顿时高兴起来，认为她是自己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姑娘。他摘下头上的金王冠，把它戴在小不点儿的头上，问她叫什么名字，愿不愿意做他的妻子，做所有鲜花的王后。

这样一个丈夫，显然跟癞蛤蟆的儿子，和那只有着黑丝绒皮毛的鼹鼠完全不一样。于是她对英俊的王子说，“愿意。”顿时，所有的花朵都张开了，每个里面都出来一个小小的女士和一个小小的先生，而且都这么漂亮，看上去让人赏心悦目。

他们每人都给小不点儿带来了一件礼物。最好的礼物是一对漂亮的翅膀，本来是一只大白苍蝇的。他们把翅膀固定在小不点儿的肩膀上，这样她就可以从一朵花飞到另一朵花。接下来大家狂欢庆贺，坐在高处自己窝里的那只小燕子，被邀请来唱一首婚礼歌，他尽自己的能力唱得很好。但是他心里感到悲哀，因为他非常喜欢小不点儿，实在不愿意再跟她分离。

“你不能再叫小不点儿了，”花的精灵对她说，“这是一个丑陋的名字，而你是这么漂亮。我们要叫你玛雅。”

“再见，再见。”燕子说，他怀着一颗沉重的心离开了温暖的国度，飞回丹麦。他在那里有一个窝，就在一个写童话的作家的窗户上面。燕子唱道，“啾啾，啾啾。”从他的歌声中便诞生了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