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靠近

作者：李广生

有朋友微我，说：怎么写二胎，教育人生要回归教育了吗？我回个笑脸，补充道：慢慢靠近。假期即将结束，在这所剩不多的时间里，我希望自己慢慢靠近（回归）教育，虽然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慢慢靠近，我喜欢这种状态。

我的厨艺自不必多言。用最平常的食材，加工出最美妙的味道，让不喜欢某种食材的人，因为我的烹调而大快朵颐，是我最大的幸福。一位女教师说不喜欢吃窝瓜，我说好吧，晚上就吃它。不动声色的把一盘炒窝瓜放在桌上，又去厨房炒另一个菜，回来时就只剩下了盘子底。“好吃吗？”我问她，她鼓着腮帮子，大口嚼着，只能嗯嗯的点头。但这里，我想说的是刀工。来自村里的人都知道，家里长的倭瓜，长把儿的，很少有笔直的，大多是弯的，而且弯度很大，像个绿油油的大虾米。切到有弯儿的地方，便遇上难题：如何保证切出的每一片薄后均匀、形状一致呢？很简单，慢慢靠近。在进入到有弯儿的部位之前，顺着弯儿的方向，刀稍微偏一点，只要一点点，然后每切下一片，都偏这么一点点，随弯就势，不知不觉就切好了，每一片的形状、厚度，都一样，不要说吃，看着就舒服。

读书也是如此，也要慢慢靠近。拿到一本书，千万不要迫不及待如饥似渴地读起来，越是这样，越容易大失所望，或半途而废。热情和激情这玩意，来得快，去得也快。谁也别想长久地留住激情，长期处于激情之中，人是会生病的，或就是病态的反应。

先看看书名，琢磨一下，为啥叫这个名字，是不是有啥深意？《飘》，什么意思，《战争与和平》有何寓意，《安娜.卡列尼娜》是个人名吗，《荒野侦探》是不是侦探小说？等等。作家完成一部作品，也许比母亲生下一个孩子，还要艰难，所以，他们不会随随便便为作品命名；再看看作者，你熟悉吗，你读过他或她的其他作品吗，你了解他或她所生活的年代吗，你知道别人对他或她的评价吗？在与一个人交谈之前，了解一下这个人，但不要形成成见，是非常有必要的。读书，其实就是与作者交谈。

再看看出版信息，哪年出版的，第几版，印数多少，哪家出版社，等等。你会发现，出版社不仅有题材和体裁的偏好，而且各有各的风格，就像不同的餐馆一样。作家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商务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新星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三联书店、中华书局，等等，每个出版社都有自己的特色。读不同出版社的同一本书，就像在不同的餐馆吃同一道菜一样，会有不同的感受——也许你不信。

封面、题字、装帧设计、插画作者，这些你注意到了吗？在有限的空间里，浓缩了他们对作品的理解，他们用另一种方式表达对作品的诠释。序言谁写的？你可以不读，但一定要知道谁为它作序。我就从来不先读序言，往往是读完整部书之后，再读序言，我不愿意让任何人牵引我的阅读，但我愿意和高人交流，平等的交流。置于书后的称为“跋”，或“后序”。读完整部书后，最好过一两天，再看看它们，就像与一位陌生的朋友，聊一段共同的旅行。

慢慢靠近作品，慢慢来，别着急。第一个出现的人物是谁，他或她是主角的吗，为啥第一个出现的是他或她？作者的口吻是什么样的？口吻，就像我们平时聊天一样，那个对你说话的人的口气和神态，他或她的口吻会渐渐地成为你阅读作品的态度。他或她是笑着说的，还是在哭诉，抑或是装出一副平和的样子，而把满腔的忧愤，用自以为巧妙的方式藏在字里行间？

所有这些，你真的没法一下子弄清楚，唯一的办法是，慢慢靠近，慢慢体味。

生活不是同样如此吗？错过了童年，错过了青年，又即将蹉跎了中年，你是不是有些焦虑？何必呢，离死早着呢，也或许明天，不，下一刻，死神就把你带走。你着什么急呢？是急着去死，还是急着改变什么，其实你自己也说不清楚。那好，请你慢慢靠近，靠近生活。就像切窝瓜一样，改变从一点一滴开始，无论从什么时候开始，都恰逢其时。

新的一轮课程改革开始了，你是不是想立即弄明白，也许不是想独立潮头，更不想引领潮流，只是为了方便自己的工作。这样想当然没问题，但请允许我告诉你：改革的走向，不要说你，即便改革的设计者，都不敢打包票。所以，请你慢慢靠近。不要寄希望于培训，不要寄希望于别人给你说清楚、讲明白。台上的人和你一样糊涂，真的，我就在台上坐过、说过。慢慢靠近，改革不一定就是疾风暴雨、天翻地覆。

新学期即将开始，你要迎来新的班级、新的学生。你是不是急于树威严、定规矩，第一次见面你是不是滔滔不绝，开始的几周你是不是焦头烂额？其实没必要，真的，没必要，慢慢靠近。你在慢慢靠近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慢慢靠近你。心平气和的，你们便融为一个集体。龙应台写过一本书，名为《孩子，你慢慢来》，三联书店出版。其实，孩子从来都不着急，着急的是老师和家长。如果我能写一本书的话，那我会写：《老师，你慢慢来》，或是《孩子爸，你慢慢来》，或是《孩子妈，你慢慢来》。慢慢靠近孩子，而不是慢慢疏远孩子，这是每个老师和家长都要正视的问题。你不觉得自己正在慢慢远离孩子吗？

新学期即将开始，很多人憋着劲大干一场，可以想见，新任务、新制度、新挑战、新措施、新办法，等等，会劈头盖脸的袭来。来势越猛，效果越差，这一规律你发现了吗？很多事情在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它的命运。而它走向失败的原因，并不是事情本身，而是我们对待它的态度。朋友升官了，主政一个单位，拿出一套改革方案，让我看。我对他说，干嘛那么着急？他说，时不我待啊。我笑了，对他说，也许是我不待时吧。

慢慢靠近，生活如此，工作亦如此，做人如此，做事亦如此，当官如此，当个平头小百姓，亦如此。离死早着着呢，慢慢来，别着急。你会切窝瓜吗，带弯儿的？那好，你可以当官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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