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背影

作者：李广生

今天是正月初九，热热闹闹的年渐渐落下帷幕。走在街上，空气中已经嗅不到硝烟的味道。当然了，这是农村，而在城市里，电子鞭炮取代了烟花爆竹，噼里啪啦的声响还有闪烁的光影，真的和鞭炮一模一样。但是，没有硝烟的味道。

大红灯笼依然在，流光溢彩的街道和楼宇布景也还在，车辆和行人照旧匆匆忙忙，但分明的显出几分落寞和寂寥。就连街边小摊的商贩、商场里的售货员，他们的脸上也露出倦意，招揽顾客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过年的食物还剩下不少，鸡鸭鱼肉，这一盆，那一碗，乱七八糟的堆在厨房里。老人面带愁容，真的吃不了，扔了又觉得可惜，放进冰箱，恐怕一放就是一年。采购年货时热情高涨，这个也想买，那个也想要，恨不得把整个菜市场都搬到家里。年前的那几天，又是炸，又是煮，又是炖，大锅小锅都派上了用场，家家户户都跟要准备婚宴似的。所谓年味，大概就是弥漫着空气中的煎炒烹炸的味道，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的热乎劲。突然间散去，还真让人有点不适应。

有人从国外跑回来了，大包小包，带了一大堆东西，累的精疲力尽，不像是旅游，倒像是逃亡。躺在床上，抱着手机，翻看一张张照片，似曾相识的感觉，便慨叹：如此美景竟没有好好欣赏，时间都浪费在赶路和购物上了。还有人从全国各地往回赶，从一座座文化名城、从一个个旅游胜地、从冰天雪地的北方、从温暖如春的南方、从古香古色的小镇。

过年的这些日子，有人不远万里回家，有人不辞辛苦出走，两股巨大的人流在车站、机场、码头、高速路上汇合，在各地的景区碰撞到一起，上演一幕车水马龙、人潮人海的壮阔景象。随着年的结束，小镇恢复了平静，排成长队的车流神秘的消失了，景区的工作人员开始无聊的聚在一起喝茶、打牌，保洁工人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异国他乡的打折店里也少了熙熙攘攘的操着各地方言的中国人。从国内用轮船运出去的各种衣服、鞋子、箱包，被旅客用行李箱背回了国内。

该上班的继续上班。坐在办公桌前，心思好像还没有完全收回来，不断有文件传过来，懒得看，也懒得动，心里想着，还有哪家亲戚没走，还有哪些朋友没聚，假期咋这么快。也就一两天的时候，迅速进入正轨，照例是开不完的会、写不完的报告、看不完的文件、研究不完的问题，任务一个接着一个，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年前清理干净的办公桌再次被堆满，那些已经有了眉目的事情，再次陷入一团乱麻之中。

接二连三的聚会也告一段落。推杯换盏、谈笑风生、追昔抚今、自吹自擂、称兄道弟、感慨万千的日子好像一场梦。酒还没有完全醒来，梦却飘的很远。老同学、老朋友、老同事，见面时的激动，酒酣耳热后的激情，好像一下子全没了。手机上还有陌生的号码，却忘了跟谁要的了，朋友圈又多了几个微信好友，但不知道是谁，于是在心里抱怨：咋还不用真名。

“作业写完了吗！”父母的一声断喝让玩疯了的孩子猛然间想起还有作业这回事。他们不情愿的放下手里的玩具、游戏，回到书桌旁，打开作业本，但心思还飞在外面。呆坐好半天，写不出一个字，看不完一行书。被催得紧了，就在心里骂老师。在年的背影中，多少教师成为无辜的挨骂的人。

工厂马上就要开工了。虽然上班很累，挣钱不多，但毕竟还有一份工作。有的工厂已经在年前宣布倒闭，新年伊始，他们还不知道去何处谋生。现代汽车在竞争中失去优势，建在顺义的现代汽车工厂产量下降，建在平谷的为现代汽车生产配件的小工厂便没有了出路。这个社会以某种方式发生着普遍的联系。年轻人准备动身，告别家人，去城市寻找机会，留下一座座空心的村庄。

从老家出来，起风了。不知谁家的春联被风吹落，吹向空中。一抹妩媚的红色，在我眼前起起落落。我以为，这就是年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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