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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在世界的尽头





1

从南极回来快1个月了,我好像还没完全适应都市里的生活,这在以往的旅行经历中是从来没有过的,不过就15天的时间,竟改变了你近40年的生活和思维?


原来听过一句话:“去过南极的人,或多或少会有所不同”,曾经不理解,如今知道这样的不同,是源自太多属于那里的瞬间、气息、画面已经刻进了你的生命里。


有时候开着车,穿行在高架桥上,明明窗外车马喧闹,但某一刻会有几秒的停顿,仿佛是繁杂世界里的静音键,极度安静,感觉一个人正缓缓穿过海上的冰川……


和朋友吃饭,服务员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水杯里的水轻微晃动的波纹,你把它看成了船上餐厅里的那碗汤;


早上洗脸,开水龙头,哗哗的流淌声好像冲锋艇划过海面,对着镜子,里面的你,是你又不是你,你忘了曾经的容颜,好像这一刻第一次看见了自己……


夜深人静时,闭上眼,鲸鱼跃出海面,企鹅正看着你的眼,德雷克巨浪滔天,透过幽蓝的浮冰,最后一抹阳光照亮了雪山……


总是在日常的很多个交叉点,无缘由的想起南极,想起那些绽放在世界尽头的瞬间……


我说这是“南极后遗症”,

只有真正去过南极的人才懂……










2

在南极的时候,一个朋友微信下留言:给我一个去南极的理由?

是啊,为什么要去南极,这个问题出现的时候,我刚刚经历了“德雷克海峡”40多个小时晕船的折磨,我也在想,为什么我要来南极……


去南极,真的不是舒适的旅行,或者说这世上大部分旅行都比居家更辛苦,起早贪黑,舟车劳顿,风吹日晒,为什么我们还要远行?一次又一次的远行?


南极几乎是从中国出发最远的目的地,我从昆明飞香港,香港飞达拉斯,达拉斯飞布宜诺斯艾利斯,再继续往南飞世界最南端的城市——乌斯怀亚,在这里登上去往南极的探险船,4段飞行,26000多公里,近40个小时在路上,光“到达”这件事就已经相当考验人;


著名的魔鬼海峡德雷克,巨浪滔天,一声声巨响打在船身上,窗外,海平面忽上忽下,时而是天,时而是海,来回4天时间晕船如地狱一般;


科考船上的条件可比不了酒店,吃住都不能太挑剔;


冰天雪地之间,虽说气温比想象中好很多,但肯定没有在家里舒适……


这个问题,从穿过德雷克海峡,第一座冰山出现眼前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答案,伴着后面的每一次登陆、巡游,这个答案越来越清晰,看到虎鲸围攻浮冰上的海豹;海豹撕咬分食企鹅;天堂湾静谧如画;亿万年的冰川在眼前轰然坍塌;风裹着雪扫过冰面的声音……这是地球上最后一块净土,每一天所见都是极致,天地壮阔,大美无言。


所有路上的艰辛,在这一刻都忘得一干二净,360度的雪山冰川环绕着你我第一次感受到世界是静止的,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有种世界属于你,而你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虚空。


我在南极照片拍得很少,更多的时候更愿用心去感受,一是照片无论怎么拍也无法表达眼睛看到的壮美纯净,另一个原因是科考队员说的一句话:在南极不要试图记录每一个瞬间,有时候,放下手中的相机,用眼睛和心灵去感受,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面临这样的时刻……


地球上,看山看海可能哪里都大同小异,而南极的独特景致只属于这里,属于与世隔绝的第七大陆,绝无仅有。甚至当我回到家以后,除了南极的种种美好,连地狱般的德雷克海峡我也感到如此难忘,我甚至跟朋友说,去南极就一定要坐船去,因为穿越西风带也是南极的一部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会让你的抵达更有意义。


这就是南极的独特魅力,它不是单纯的旅行,而是心灵的探索。

猝不及防的相逢,悄无声息的侵入你的心底最深处,

这些彼时的煎熬和感动,痛苦与坚持,狂喜和绝望一点点帮你完成了此时灵魂的蜕变。


从南极归来,我更加坚信,人在年轻的时候,一定要去见识一些真正宏伟壮丽的景色,超越人类社会传统尺度的那种,在日后平淡无奇的岁月里,在困顿坚守的琐碎中,这会是一个人一生内心的强大支撑。









3

南极,好像总是和梦想有关,听别人的故事,在别人的梦想里,仿佛也有着自己的梦想。


在船上,除了登陆和巡游,其余时间都和同伴们聊天、喝茶、喝酒,我们的科考船共102个游客,大部分来自欧洲、美国、加拿大,连上我有12个中国人,其中一位还是定居英国的北京女孩,一看就是学霸,在大学当老师,教的是高精尖的航空器材专业。


一位来自旧金山的老爷爷,台湾人,退休前他是IBM的程序工程师,今年79岁,还有几个月就80岁了,他是这艘船上年纪最大的人。他跟我说,到南极是他的一生心愿,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过了80岁,船就不接收了,所以他一个人从美国过来,看起来精神矍铄,思维敏捷,他跟我回顾了从年轻时候就爱旅行,带着孩子和家人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10多年前太太去世了,孩子有了自己的工作和家庭,他依然独自旅行。

他说:一个人的经历是一生的财富,到了我这样的年纪,回想起来,一辈子什么时候多赚了一点钱,什么时候买了大房子,都不是最难忘的,那些和家人一起旅行的时光才是一生中最值得纪念和回味的,就像昨天我们看到几百只海豹躺在浮冰上的壮观景象,这在其他地方是看不到的,这些时刻依然让我万分激动……

我真的是眼里含着泪听他的讲述,想到了一句话,一个人真正的老,是心态和内心的衰老,一个人80岁,依然可以独自享受旅行的乐趣,拥有一生美好的回忆,并对世界还有一颗好奇的心,被感动的能力,无论几岁,他都是年轻的。


我的室友,一位来自意大利米兰的老太太,今年70岁了,也是一个人来南极,他丈夫不喜欢旅行,喜欢喝咖啡,她说:他享受他的咖啡,我享受我的旅行,在一起好好生活,分开时,各自精彩,不要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她给我看她的旅行照片,近10年间,她已经登顶非洲,欧洲,南美三大洲的最高峰,滑雪,攀岩,摄影,去加拉帕克斯,去北极……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70岁老年人的生活状态,这就是旅行,遇到的人远比风景更精彩。




一对新加坡的夫妇,60后,已退休5年,满世界的旅行,夫妻俩和颜悦色,待人谦和,在新加坡从事证券投资经纪人的行业,他俩没有孩子,年轻时就计划45岁退休,开始享受生活。太太和我很投缘,聊了很多生活和工作的经历,在他们决定要退休的时候,刚好是事业、客户积累到最稳定,也是最轻松就能获取收益的时候,但是为了尽早享受生活,他们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离开,她跟我说:人生不能等待,钱永远赚不完,但美好的时光稍纵即逝,谁知道我们再坚持工作5年,自己会是什么样?世界又会是什么样呢?

放得下,是一种人生的智慧,什么标准才是财务自由?每个人对物质要求的心理边界是不一样的,而这个边界又取决于精神世界的饱满程度。所谓的大智慧,应该就是能够在心理边界线上找到让自己愉悦享受自由的平衡点吧。


一对台湾小夫妻,去年6月辞了职,带上工作多年的积蓄,从南非开始一路北上,经埃及、土耳其进入欧洲,再到北美,到南美,一直来到这艘船上,南极结束以后还打算在南美洲玩到11月回台湾,完成他们环球旅行的梦想,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回去之后打算养孩子,他们说:养了孩子,人生就进入了下一个阶段,永远回不到这个阶段了,所以,这个阶段的梦想,要在这个阶段完成,至于工作嘛,回去再找啰……

能够知道自己每个阶段想要什么,过上了,还一直过着,多么美好!


同船遇到的10位同胞,来自祖国各地,其中4位潜友,从北极冰洞潜到贝加尔湖潜,从冰岛潜到南极。一开始,我心里在想,如此极端的条件,那么冷的水,又没有潜导陪同,他们肯定潜一天,尝试一下就放弃了,也算潜过南极了,没想到,4个大神一般的人,从头到尾一潜不落的完成了所有潜点,创造了中国潜水员南极潜水的多项记录。连探险队的人都表示惊讶,我也说,你们为国争光了。





也许这是南极比风景更珍贵的收获,生命的种种可能性呈现在世界的尽头,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一个传奇,如此平凡,也如此伟大……单单与人的交集,就仿佛走过了一个世纪。


曾经你觉得世界很窄,窄得就像每天经过的单行道,多一点的可能性都不会有,但当你有机会与你完全无法想象的人和世界有了交集,你才知道世界有多宽,宽得看见自己的小。


每一个来南极的人,飞越万水千山,克服重重困难,看过那么多壮美山川,天高云淡,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认识外面的世界,还要重新认识自己。






4

3月28日的清晨,船又回到了乌斯怀亚的港口,窗外霞光映红了海天,小镇的灯光星星点点,远离尘世15天,不知今夕何夕,乍一看到城市灯火,反而不真实了,仿佛做了一场悠长的梦……


什么时候开始有念头去南极的?大概2年以前吧,

再远的5年前,10年前,我在做什么?

在加着班,开着开不完的会,写着没有人会看的报告……

那时候,南极离我有多远? 远到都排不进我的梦想清单,

10年后,第一次站在南极大陆上,天地寂静,唯余风声,自己也很难想象,为了这个梦想,一个人飞过了大半个地球。


很多时候,梦想真的不应该只是在梦里想想……


怎样描述南极呢?他像一场梦,出发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归来时,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梦,冰冻星球的美至此封存一生的记忆!

出发,不止是为了抵达,

一切,又回到新的起点……










谨以此文感谢把我带到南极的人,

感谢风雨同舟15天的伙伴们,

感谢这一段经历,

南极,终将是一生的记忆……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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