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

品读东坡（1）

石潭子

最爱苏翁长短诗，

画山摹水满情思。

迷人夜色声声叹，

忍看春蚕吐尽丝。

春天是美好的，处处充满生气，惹人喜爱，令人珍惜爱恋；春夜是短暂的，温馨的，更令人恋恋不舍。东坡诗词中有许多写春夜的诗篇，就充满这种怜惜沉醉的心情。同时，诗人将自己的生活遭遇写进去，使诗交集着丰富的诗情画意，从一个侧面，反映苏东坡的坎坷人生，令人扼腕三叹。如《春宵》：

春宵一刻值千金，

花有清香月有阴。

歌管楼台声细细，

秋千院落夜沉沉。

四句短诗，将春夜的迷人景色写得如此缤纷多彩，弥足珍贵。花香月影、歌声楼台、庭院秋千，还有春夜中的嬉戏的少女，构成一幅无比欢乐喧闹、色彩斑驳的春夜图。又如《海棠》：

东风渺渺泛崇光，

香雾空朦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

故烧高烛照红妆。

这首诗写了春夜月下海棠花之美。春夜月光皎洁，东风习习，海棠花在开放，晶莹闪光，淡雅的幽香弥散空间，令人陶醉。诗人惟恐春归花残，所以秉烛赏花，彻夜不眠。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春夜实在是太短暂了，使诗人流露一种怜春惜花的伤感情怀。诗人惜春，其实是对自己盛年命运多舛，壮志不能实现的哀伤。在《西江月》词作中，更写了他沉醉在春夜美景中，以至一觉睡到天明：

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宵。障泥未解玉聪骄，我欲醉眠芳草。 可惜一溪明月，莫教踏碎琼瑶。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

诗人说，春天月夜去郊游，看到朗朗的明月照耀着河水，河水轻轻的流，云微微的泛着银波，天空深邃清远，大地芳草柔软。面对着如此良辰美景，我真愿意眠卧芳草一醉不归！看，那多可爱的一轮溪水中的明月倒影，不要惊醒那宁静的春夜呵，更不要踏碎破坏了碧玉般的月影，我解鞍下马，在绿杨桥旁的芳草地睡觉了，一觉下来直至天亮“杜宇一声春晓”，才被惊醒。他在诗序中写道“及觉已晓，乱山攒动，流水锵然，疑非尘世也”。春夜春梦给诗人如此超尘绝俗的感受，反衬他在现实世界中理想不能实现的苦闷，对尘世污浊的嘲笑。

而另一首诗《纵笔》，他的玩笑开得太大，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白头萧散满东风，

小搁藤床见病容。

报道先生春睡美，

道人轻打五更钟。

这首诗写于东坡被贬海南之前。此时的东坡已是“白头萧散”，政治上的迫害，生活上的坎坷，已经使诗人面带“病容”。可是诗人面对大自然的美妙春夜，他以洒脱豁达的心情，忘却人世间的一切烦恼，享受现时的清净，呼呼入睡。当然，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自我慰安。东坡也是因为这首诗被再次贬谪海南。据说，当时的宰相看了此诗，大发雷霆，以为东坡这样安逸闲适“春睡美”，太便宜东坡了，于是就流放他到更偏远的海南，让他受苦。这也看到了当时政治斗争的残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真是“迷人夜色声声叹，忍看春蚕吐尽丝”。

2023.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