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大脚

每次买鞋子，我都是兴冲冲而去，扫兴而归。

我的脚大，39码，往往好多看中的鞋子已经没有这个尺寸了。

一家店、两家店……买着买着，就开始泄气了，有些怨恨，怨恨厂家为什么不多生产一些大码的鞋子。

小时候更是不懂事，更多的是怨恨我的母亲。

怨恨母亲没有给我一双秀脚，因为我的大脚遗传自母亲。

母亲的脚很大，像男人的脚，所以她一生都没有穿过秀秀气气的女人的鞋。

印象中穿着男人鞋的母亲力气也很大，像个男人一样在田间地头劳作，起早贪黑和父亲一起挣钱养家。

但她毕竟是女人，有着女人天生的哀婉心思。

在她60出头的时候，儿女、姊妹接二连三的生活磨难把她压垮了。

本来就睡眠不好的母亲经常是下半夜哭醒，想想这家，操心那家，没多久母亲就被确诊为肺癌，一年半后母亲带着遗憾与不舍离我们而去。

在母亲临终前给她准备寿衣时，鞋子成了难题，几乎没有这么大码的寿鞋。

翻遍了人家的仓库，好不容易翻出一双最大的女鞋。

心里还一直担心母亲的脚穿不进去，所幸的是因为病痛的折磨，母亲的脚已经明显缩小了。

母亲被确诊前，在我家给我们炸丸子。

之后就说“我怎么这么累呢？炸个丸子腰酸背疼的。”

孰不知那时病魔已经在母亲体内蔓延了…

在被医生告知母亲所剩的时日不多了，我们想着要给母亲留下遗像，因为母亲平时的照片很少。

可是这时母亲很敏感，生死的话题只能是她自己说，别人不能提。

好几次我假装玩手机想趁她不注意偷拍，都被她识破，最后是翻出一张母亲办医保时的证件照放大作了遗像。

很遗憾母亲临终前我不在身边，据妹妹说母亲几次闹着要下床从医院穿鞋回家。

因为是冬天的晚上，考虑到天黑路不好走，所以就想等到第二天天亮了再回家，可惜母亲半夜就昏迷不醒了，妹妹说母亲昏迷中最后一句话是喊了一声“娘”…

母亲的娘也是很遗憾在60多岁时就瘫痪在床，熬了几年，70出头就去世了。

母亲找她的娘去了。

印象中姥姥也是一双大脚，是裹过又放开的那种脚。

今年润六月，据说要给母亲买润月鞋。

我只能很遗憾，母亲再也穿不着人间的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