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云:“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我不知道这话是褒义还是贬义,是对人们在有限的生命里具有心忧天下的责任感的赞扬,还是对“杞国无事忧天倾”的庸人自扰现象的讽刺和挖苦。
而我在念到这句话的时候,想到的多半是后者。这可能与我自身的不能免俗、不时出现“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的现象有关。比如对近年来一些科学领域的重大成果,往深处一想,我还真不免忧心忡忡起来了呢。
坦白地说,我对关于“克隆一个希特勒”的说法倒不十分忧虑。倘若哪个好事之徒真的克隆出一个希特勒来,那就先把这个“小魔头”交给居委会的老太太,从小给他灌输革命道理,用雷锋精神来规范他的一举一动,我不相信他长大了能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
令我心忧的倒是关于人类基因图谱的一些说法。
据俄罗斯媒体二○○六年十一月十四日报道,以莫斯科州立大学科学家弗拉季米尔·斯库拉切夫院士为首的一组研究人员已经发明了一种强大的抗氧化剂——“斯库拉切夫离子”,据称该离子可以进入人体细胞的线粒体中,可以阻止DNA受损和细胞老化。斯库拉切夫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甚至宣称,一旦这种抗氧化剂工作正常,那么人将来活到八百岁绝无问题!接着有人说,只要对人类基因中的某些受损部分加以“修补”,使之趋于完善,人的寿命还可以达到一千岁!哇噻!
咋一听,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可往往许多好消息都经不起推敲。我只是稍稍推敲了一下,便发现不少“挠心”的事。
第一,一个活一千岁的人,他的童年期应该是多长呢?不说一百年吧,就算五十年,也够呛。只一条,小孩子天天盼过年,盼压岁钱,五十年这么盼下来,谁受得了呢?
第二,据说进入老年期是从七百岁开始,到了生命的最后,坐轮椅或者卧床的时间大约不会少于一百五十年。就算你的后代很孝顺,让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享福”的日子长达一个半世纪,我看是人都会摇头的。即使不用卧床,无须坐轮椅,人人都很健康,但满世界都晃荡着大群的鹤发鸡皮,恐怕也不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吧!
第三,人活一千岁,与你同在的连不知道有你的多少代孙。中途,难保不会发生你与你的第六代孙甚至第十代孙竞争上岗的事。从社会就业养老的角度,真叫人想都不敢细想。
第四,假如你三百岁的时候当上了处长,又假如你既升不了副厅,又不犯错误,那么你在处长这个位置上至少要坐二百年,想想,你手下的人还有指望吗?第五,倘若退休的时间定在六百岁,往后的老干科及社会福利保险机构还要管你四百年,谁有这么大的耐烦心呢?
第六,倘若一个人八百岁的时候遇上一场官司,要他拿出五百年前的一批证据,那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七,一个人犯了大罪,不说判无期徒刑,就算判个三百年吧,假如那牢房的建筑材料不那么过硬的话,“把牢底坐穿”,那就不止是停留在语言上的事了……总而言之,人活一千岁,问题会很多。
我想肯定会有人讥笑我这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但我想我的这些忧虑总不会一点道理都没有吧。无数事实证明,一切科学上的发明创造,都是一把“双刃剑”,在大大改善人类处境的同时,都不可避免地给人类带来一定的负面影响。
汽车的出现为人们出门带来方便的同时也给人类带来车祸、废气和噪音;农药的发明在抑制了作物病虫害的同时污染了环境;电脑的普及给人们带来巨大福音的同时也给“黑客”提供了造成无法预计的可怕后果的舞台;人工智能的发明给人类带来无穷便利的同时,将来出现的机器人伦理问题恐怕更使人头大;最尖端的例子自当是原子能,它在造福人类的同时又可以把地球毁灭几十次。瑞典人诺贝尔先生为什么要把他的毕生积蓄捐出来设立“诺贝尔奖金”,授予那些为人类福祉作出贡献的人,就是后悔他发明的硝铵烈性炸药本意是用于开矿修路,结果被人用于战争中杀人。
对于影响未来的科学发明,预先想到它可能产生的负作用,然后设法因势利导,达到趋利避害的目的,应该说,这是上策。
【彭匈简介】
广西政府参事、自治区有突出贡献专家、广西出版传媒集团编审。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文化学者、广西区图书馆阅读推广大使、多所高校兼职教授。
曾任中共恭城县委宣传部部长、漓江出版社社长、广西人民出版社总编辑。
已出版《乐此不疲》《又见众生》等十五部文化随笔及专著,作品入选多种版本“中国年度最佳散文”“中国年度精短美文”。
曾获两届自治区政府最高奖铜鼓奖、第三届汪曾祺文学奖银奖。
香港凤凰卫视中文台《纵横中国》栏目特约嘉宾。
广西电视台“广西历史文化大讲堂”主讲专家。
【彭匈著作】
彭文说世相,谈古今,观山水……针砭时弊,入木三分,更重一“谐”字,常能带动读者的想象,让人忍俊不禁,开怀大笑。
贾平凹对他著作的评价:“我读了他的文稿,突出的印象有二:一,他的文章没有造作,一任率真,质朴可爱,但貌似朴素之中充满灵动。二,他是一位饱学之人,世事又洞明,写来就极从容,能深入浅出,举重若轻。可以说,眼高手也高,使他成为一个好的编辑家和散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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