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鬼的鬼诗

黄河故事之七十一：李贺（二）

诗鬼的鬼诗

与李白的“诗仙”一样，李贺也有一个绰号叫“诗鬼”。北宋诗人宋祁，因其在《玉楼春·春景》中有句“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人们给他送了个“红杏尚书”的美名。宋祁比较喜欢李白和李贺的诗，自然对他们也有评价，他提出了“太白仙才，长吉鬼才”的观点。“鬼才”或许就是“诗鬼”这个称号的前身。这是对李贺这位浪漫主义诗人的一种很高的评价，充分肯定了李贺诗意象丰富奇特，语言色彩瑰丽。《旧唐书·李贺传》评其“手笔敏捷，尤长于歌篇，其文思体势，如崇岩峭壁，万仞崛起，当时文士从而效之，无能仿佛者”。

李贺不仅有鬼才，他的诗中确实有不少写鬼的，如作于公元816年的《秋来》

桐风惊心壮士苦，衰灯络纬啼寒素。

谁看青简一编书，不遣花虫粉空蠹。

思牵今夜肠应直，雨冷香魂吊书客。

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

古往今来，很多有志之士面对“日月掷人去，有志不获骋”的境况，往往会出现愁苦情怀。李贺在秋天的夜晚，听到梧桐叶的飒飒声，听到昏暗灯光下促织的啼鸣，有惊，有苦，有寒，有愁。他在担心他日夜辛劳在外奔走获取灵感，从锦囊里迸出的那些诗，会不会因为得不到人们的重视而被蛀虫咀嚼成粉末。诗鬼就是诗鬼，和常人的想法大相径庭，人家都说愁肠百结，他却说愁的把肠子都拉直了；人家都怯鬼躲鬼，他却说绵绵秋雨、沉沉黑夜中一位香魂女鬼前来凭吊他。鲍照当年的长恨倾注在他的《蒿里行》里，而此时的李商隐彷佛听到了荒郊野坟中那悲戚的诗声，他为古来怀才不遇，抱恨酒泉，碧血千年不化的志士们感叹。

读了李贺的《秋来》，很容易使人想到屈原的《九歌·山鬼》，“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屈原诗中的雷鸣猿啼、雨打叶落的萧瑟苍凉景色和李贺的雨冷香魂、秋坟鬼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李贺在《南山田中行》中的“石脉水流泉滴沙，鬼灯如漆点松花”，同样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试想一下，在静悄悄的黑夜里，听到从石缝里流出的泉水滴在沙地那幽咽沉闷的声响，看到松树林里时明时暗泛着绿色荧光的磷火，你会不觉得恐怖吗？这种石泉声细、鬼火光微的的夜景，也只有诗鬼才能写得出来。

李贺在《感讽五首》中的“南山何其悲，鬼雨洒空草。长安夜半秋，风前几人老”，同样给人们展示了寂寂秋风、绵绵阴雨、风嚎夜半、鬼摇荒草的凄厉景色。这首诗的后一句“漆炬迎新人，幽圹萤扰扰”，读来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常说诗言情，诗言志，诗是诗人心理的写照。李贺就像一颗短暂的流星，27岁便撒手人间。在他短短的日子里，时时有风风雨雨，处处是坎坎坷坷，连考取进士的机会都没有，虽有韩愈、皇甫湜等人惜才，但终究也没有博得个一官半职，这种悲凉愁苦、忧郁孤愤的情绪只有融入到诗里，在神灵鬼蜮里遨游。

感李长吉事（二）

夜雨春声未敢闲，蹒跚几度出南园。

只缘看遍寻常事，彩笔翻来鬼与仙。

悠雲作于北海拾贝斋

2022/04/25

（原创作品，转载请注明。本期插图：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