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欲灭红尘意

汉魏六朝诗学习之二十二

青灯欲灭红尘意

    世上有很多事令人唏嘘不已，今读汉魏六朝诗又唏嘘半天。竺僧度与杨苕华都是东晋人，竺僧度原名王晞，自小天资秀丽，性情温和，气度不凡，16岁那年，和杨苕华订婚。苕华容貌端正秀丽，且能诗善文。这正是人们心中羡慕的郎才女貌的好姻缘。谁知天有旦夕之祸。

还未举行婚礼，双方亲人却相继离世。

经此风波，王晞受不了如此打击，感世事之无常，毅然弃俗出家，法号僧度。苕华服丧结束后，考虑到已有婚约在先，就给王晞写信，言及儒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香火不可中断之义，欲再续前缘。这就引出了杨苕华的《赠竺度》与竺僧度的《答苕华》。这两首诗也连同他们那则凄美的故事被人们传颂。

要说服竺僧度回心转意重续前缘，苕华自然要下一发功夫。她先陈明人生短暂，既有《庄子》“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之意，又有《古诗十九首》“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飚尘”之叹。继而规劝珍惜当下，莫错良机，列举了清音娱耳、滋味适口、罗纨饰躯、华冠耀首这一系列人生美事予以感化。最后又抬出《孟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是不为妾想，你也应该为延续香火着想啊！可以说是苦口婆心，有理有据，但无奈竺僧度已决然遁入空门。

人谁不知吃喝享乐、荣华富贵，竺僧度自有他自己的主意，既然尘世无可留恋，只有悄悄归隐，他要以舍弃现世生活的享乐以换取来生的超度。佛曰“人系于妻子舍宅，甚于牢狱。牢狱有散释之期，妻子无远离之念”。在圣者看来，三界流转、六道轮回，犹如牢狱，纵然得到人身，能够享受一世的快乐，也如同草尖之露。他在给苕华的信里说，“人心各异，有若其面。卿之不乐道，犹我只不慕俗。万世姻缘于此绝矣！”

两个不同信仰的人怎么会走到一起。竺僧度毅然出家当然收到了很多超然物外的人们的赞叹，但在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看来，似乎更怜惜杨苕华。本以为以“不道妾区区，但令君恤后”能够打动竺僧度回心转意，谁知得到的竟是“今世虽云乐，当奈后生何。罪福良由已，宁云已恤他”。在竺僧度看来获罪得福全看自己的所作所为，因而他考虑的只是自我的完善，在他看来，后生的报应比后代的繁衍更为重要。做出这样无情的决绝，不知他当时可曾想过杨苕华的感受？

感竺僧度与杨苕华事

天不佑人亲早终，一笺纸约散飘蓬。

青灯已绝红尘意，来世反超今日风。

锦瑟瑶琴无奈叹，东流西注若何逢。

缘非缘是前缘定，秋月春花转瞬空。

悠雲2020/09/20

（本期照片摄于天河大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