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世纪的

文化情结

——访大南山苗族老人李大明

□ 陈 名

《苗族语言文字问题科学讨论会》巨幅照片（2008年12月18日，李老已把它作为礼物赠送给贵州民族事务委员会收藏）

在毕节市燕子口镇大南山小学右下方100米左右处，几棵枝繁叶茂的玉兰树下，藏着几座青瓦房，围成一个很幽静的农家小院。庭院里住着一位年过八旬而精神矍铄的老人——他就是大南山苗族老人，原毕节县民委副主任李大明。　　李大明出生于1931年，启蒙时，在大南山私塾里读了五年的老章书（《四书五经》等），然后到燕子口中心校读国民小学，直到读初中。1949年解放后，他被选到毕节地区第一期干部学校学习。之后，参加工作队，下到地方开展清匪、反霸、土地改革等工作。1952年底，李大明参加了共青团组织。这时，党中央、国务院从中央民院、中国社科院抽人组成工作队赴贵州搞布衣、侗族、苗族文化调研，收集整理资料，给全国各少数民族创立文字。工作队来到贵州后，针对布衣、侗族、苗族文化调研工作分成三个组，李大明积极主动配合苗族文化调研工作组搞调研工作。

1956年10月31日，苗族语言文字问题科学讨论会在贵阳召开。在此次大会中，布衣、侗族、苗族语言文字方案草案经讨论后通过。《苗文方案草案》指出：“西部方言以它的第一方言为基础方言，以贵州毕节县第七区先进乡（今燕子口镇大南山村）的语音为标准音”。方案草案报国务院批准后，苗族语言文字方面的工作在全国拉开了序幕。

1957年8月4日，周恩来总理在民族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凡是有民族语言、而没有文字的民族要帮助解决文字问题；已经有文字的，应该考虑怎样使文字逐渐在拼音上能够统一起来”。

“为了落实周恩来总理的'考虑怎样使文字逐渐在拼音上能够统一起来’的讲话精神，尽快编写教材，推行倒使用教材上课，1958年编写教材期间，我每天跑印刷厂10余次。那时印刷厂是用字丁印刷，非常困难。”李大明说。

教材推行后，李大明对使用教材的教学情况进行调查，发现苗族同学写作文时，语句的主谓宾往往是颠倒的，于是他花了不少心血编写出《苗语语法纲要》一书，这本书推行后，作用非常大，尤其是对初高中同学的苗语写作作用最大。

李大明自豪地说：“1957年5月17日，20余岁的我给贵州民院民语班苗语西北部方言50余名师生上课，讲台下的人，年龄都比我大……”

1971年10月，云南省文山州建立苗语广播电台，为了用标准的苗语来播音，该广播电台特意派项保昌、陶开英等4名播音员到大南山来验证苗族语言词汇的对应规律。这4名播音员经过三个月的学习后，回到云南省文山州苗语广播电台，用上了标准的苗语来播音，引起海内外广大苗族同胞的共鸣。

在省民委工作20多年后，李大明回到毕节县民委工作。在毕节工作期间，省有关领导多次要他回省民委工作，但他执意不去。当时毕节县有14个少数民族乡，李大明协调有关单位为少数民族较为集中的地方修路，然后是办基础教育，凡是达到20户以上的少数民族集居的地方，都去修一所民校。还在县内办卫校、高中等。到1993年，李大明共协调在毕节修了31条（段）约200公里的公路，修了111所学校。李大明笑着说：“在1982年来毕节后，省领导说要我回去工作并享受正处级干部待遇，但是我不去，我当时就是想把毕节的少数民族工作抓实抓好。”

1990年，苗族舞蹈《双飞燕》的二代传人李德民到毕节参加文艺演出时，他用鼻孔吹芦笙的精彩演技让在场观众拍手叫绝。李大明由于对《双飞燕》的音韵等知识颇有研究，于是对李德民进行细致的培训。经过培训，《双飞燕》由原来的一只鼻孔吹一把芦笙，发展到两只鼻孔同时吹两把芦笙；再发展到两只鼻孔吹两把芦笙的同时，让两位小女孩站在演艺者的身上也吹芦笙。李大明说，《双飞燕》被推荐到省参加演出，到报送节目时需要报一个名字，于是他根据演艺者在边吹边跳时，夹着的一对芦笙像飞着的燕子一样，便将这个舞蹈取名为《双飞燕》。今天，大南山的《双飞燕》已进入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名录。

在采访中，李大明用一首《忆人生》的诗总结了他的人生经历：“退了休闲归故里，幸居帑墅忆往昔。青年勤奋寒窗读，少壮天涯奔事业。满面春风抒壮志，腾步攀登云外峰。昔日雄风今犹在，思念惋惜不相离。瞬间年华时已过，年迈方知光阴迟。若有还童真妙术，让我腾步再高骞。”

是的，大南山的语言，大南山的服饰，大南山的蜡染……吸引了无数的中外专家、学者，特别是旅居海外的苗族华侨。2009年，一位90多岁的美籍苗族华侨来大南山寻根。一进大南山，老人听到的是熟悉的乡音，不管是简单的问候，还是复杂的内心表白，大南山的人与美籍老人没有丝毫的语言障碍。“终于找到了，这里就是我的故乡啊！”老人止不住泪流满面。临走时，老人依依不舍，而大南山的人们，也是个个眼里含着泪水。每次李大明老人谈起这件事，眼里总要溢出泪水——大南山被海外几百万苗族华侨惦记着，牵挂着，她是幸福的，幸运的。同时，大南山的人们也牵挂着，惦记着这些海外华侨，因此她是沉重的，是苦涩的。可是，大南山，要如何才能保持住她的本质，她的纯真，让异乡的游子，能够随时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