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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声革命及其他

也许,出于人类激情的呼喊,而诞生了最早的歌。因为太满,心再也无法承载得下那么多的激动,于是产生了喊叫和歌唱。后来,歌不这么出来了,因为前面有了方法。这个时候,它摹拟歌唱。这是歌唱的堕落。

无法知道在过往的世纪里究竟出现过多少种歌唱。翻翻音乐史,关于人声色彩的论述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的确,作品有乐谱传世,虽然音乐的速度、力度、精度后人无从知晓;器乐有乐器留存,即便那种声音已绝迹多年。当二十世纪的考古学家从地底深处发掘出战国的编钟唐宋的古谱,千年后的人们仍能惊奇无比地听到千年前的祖先聆听过的声音。人声呢,没有什么能留住,一经发出,它们便永远地在世界上消失了。

美声也许是我们这个世纪人最广泛听到的声音。在专业的音乐创作里,这个声音基本是唯一的。自从十八世纪的意大利音乐家创造了它,美声作为一种人声便几乎统一了世界。各国的专职(严肃)音乐家创作声乐作品时脑子里往往便只有这一种声音。为了使剧院的最后一排听众都能听到台上的歌唱,歌唱家们必须经过很长时间的学院式训练,学会使用胸腔共鸣。这声音音量巨大,音色辉煌,但同时有点儿装腔作势。

流行音乐的兴起解开了这道符咒,歌手们改用自然的本嗓歌唱。自它之后,摆在国际社会面前的人声开始无限地多样化了。并且它不断追求创造新的人声表现手法。因此,在谈到流行音乐对人声的贡献时,我想到的一个词儿是——革命。

这个革命的原动力是民间音乐。新人声的根源不是来自英美白人民谣就是来自美国黑人歌曲,再加上美声的传统和变形,它们构成了现代流行乐多姿多彩的人声三原色。

让我们看看流行乐的黄金期也是大业初具时期——英美的六十年代,此后,流行音乐就像数条河流汇合后跌下悬崖,变成一幅波澜壮阔的瀑布:万流俱下,群雄纷起,再也难辨源流了。

这个时期有类型意义的唱腔大体可推滚石(the Rolling Stones)、披头士(the Beatles、鲍勃·迪伦(Bob Dylan)、詹尼斯·乔普林( Janis Joplin)和大门乐队(the Doors),这与当时有代表意义的乐派大致重合。约略可归入披头士之声的英国乐队甚众,但都没有披头士那么著名。这种声音大体是五十年代美国摇与滚(Rock’n’Roll)的逻辑发展融入了英国的教养,其音色的基础是黑人的灵歌。早期披头士的声音是孩子气的、生机勃勃的,既有个性的特征,又可以作为白人流行摇滚歌喉的一个普遍的范本。滚石最重要的启示是它的戏剧性,歌手不再仅仅表现他自己,除了抒己之情,它更热衷于扮演。主唱米克·贾格尔从黑人布鲁斯和灵歌之中调制出半阴半阳的刺耳音色,时而低吟、时而叫喊、时而哀求、时而恐吓。他此刻是君子、彼时是流氓,一会儿是恶魔、一会儿又变成个旁观者。迪伦的声音像个苍老的巫师,也具有丰富多彩的戏剧性,他大胆改造了乡村和西部之声,使之成为个人自传式的讲述。他的声音沙哑、忘我,总拖曳着各种各样的假想情境。迪伦有时试图唱出说的效果,有时瞬息间激情突发,令人战栗不已。乔普林从灵歌的极限式华彩悟出一种彻底的疯狂,并不使用假声技巧地在高音区渲情,往往喊到精疲力竭嘶声一片好像要断了气;她的中音则忧郁得出奇,是布鲁斯式的。大门是一个迷幻乐队,主唱莫里森内心剖白式的歌唱透出一股黑气。此五者外,五十年代的埃弗利兄弟也有人声类型的意义,他们把独唱型的民谣歌唱改为和声式,去掉了土腔,弥漫着一片暖意微微的人情。温馨浪漫,清澈和谐。

在他们的推动下,人声创造的时代实实在在地开始了。注入个人力量加以变化、追求独树一帜的歌喉成了一条美学准则。人声以此为分水岭,这之前是歌手们群居在几个传统类型里安于现状,这之后是各位歌手都努力创造自己的声音品味。

这几个传统类型至今依旧是几种具典型性的人声,并在几类传统型的音乐创作里继续绵延着他们的发声美学,它们很久以前就存在了,通过流行音乐从地域走向世界,则是近几十年的事。

乡村西部民谣唱法和美国黑人福音唱法都有至少一百年的历史了。与它有直接渊源、可一直上溯到三百年前的英国民谣是不是有同样的音色,因为不可考而无法断定。乡村西部歌手用带有鼻音的松软歌喉演唱,使用整个喉部的共鸣,声音粗朴亲切。美国黑人福音唱法是被贩到美洲的黑人在做白人的礼拜时创造的。它吸收了非洲人的嗥叫和假声,有炫技性的高音华彩。黑人的宗教不是通过静思去接近上帝,而是经由肉体的舞蹈、渲情的喊叫,在迷狂中达到忘我。福音唱法世俗化之后变成了灵歌,高音假声经过修饰,变成一种极感性的表现;假声的音色特点也被用来唱中低音,这时男人扁着嗓子,与女声之间的界线变淡,散发出两性互感、两情相悦的气氛。

布鲁斯和爵士歌唱是较晚近的事物。布鲁斯是黑人底层的创造,苦难是这种声音的内涵。“浑水”(Muddy Waters)、约翰·李·胡克(John Lee Hooker)等可做这种声音的典范。布鲁斯是浑浊的,声音低沉、晦暗、压抑、饱经风霜,但也不排斥极有感染力的底层人民的热情。谈到爵士歌唱离不开比莉·哈乐黛(Billie Holiday)、纳特·金·科尔(Nat King Cole)、艾拉·菲茨杰拉德(Ella Fitzgerald)、莎拉·沃恩(Sarah Vaughan)等几位最走红的爵士歌星,他们慵懒的拖腔,在如风一般一时松一时紧的弦乐里出浮,令人怀旧又感伤。此外,爵士歌唱还有炫技性的模仿乐器的罕见唱法。

芭芭拉·史翠珊(Barbra Streisand)、汤姆·琼斯(Tom Jones)、约翰尼·马蒂斯(Johnny Mathis)等可称为人声的另外一道风景。它们的歌声刚好与社会的公认道德暗暗相合。那种轻型的美声唱法既古典又通俗,既保守又宽容,它是教养、稳重、谦和、彬彬有礼等美德在声音美学上的委婉再现,因而得到几乎是各个阶层各个时期人们的青睐。随着社会结构的进一步平民化及正统道德的进一步退位,这些声音慢慢显得过于正统和华贵了。这时大众欣赏的“普遍美”下移到卡彭特(the Carpenters)、朱蒂·柯林斯(Judy Collins)、安妮·默里(Anne Murray)等均衡丰润但较少美声的一些声音上面。

六十年代之后又有怎样一些突出的人声风格呢?

以硬摇滚-重金属一脉发展起来的歌声,已经具有摇滚经典的意义。这种声音是力量型的,充沛的体力、扯不破的巨嗓是歌手必备的先天条件。它中气饱满、豪气干云的歌唱,如同火山爆劲风吹,血性十足,激情无限。戴维·科弗代尔(David Coverdale)、罗伯特·普朗特(Robert Plant)以及并不属摇滚圈的迈克尔·鲍顿(Michael Bolton)可做该派示范。后者天生不能闭合的声带,绝好地代表了这种声音的特征。

朋克的声音是七十年代的一大创造。朋克唱腔爱走偏锋,“性手枪”(Sex Pistal)、“治疗”(the Cure)等乐队是极好的诠释者。朋克以尖瘦的、张力半蓄的高音为标志,带点儿玩世不恭,带点儿呻吟。那种怪怪的捏腔,半是颓废,半是挑衅。他们不抒情,只调情,或者说朋克们从不一本正经地抒情。朋克在每个乐句尾音突然变调的唱法,很能表现他们那种不合作、不合群的作派,以此创造了歌唱中的戏谑口气。后朋克之后,朋克唱腔有了诸多的变种,却都脱不了那种神经质的、敏感的、有时是病态的声音特征。

成军不久的“迷星”(Mazzy Star)是当代一个非常特出的声音类型,它的血液流过大门、地下丝绒(the Velvet Underground)、戴维·鲍伊(David Bowie)、苏珊·维加(Suzanne Vega)、平克·弗洛伊德(Pink Floyd)、伊基·波普(Iggy Pop)、史密斯(the Smiths)、快乐部(Joy Division),才有了今天的纯粹。Mazzy Star那一把女声黑暗、空洞、荒凉,好像挺黑挺凉的夜气慢慢地渗进人的身体里去。九十年代风行一时的grunge音乐大体也可归入这种人声类型。目前,它在世界流行乐坛正呈日渐扩大的趋势。如果说以前的歌唱还意识到面前有着听众,那么现在这种声音好像完全是在潜意识里进行的,是一种内心呈现式的歌唱方式。打个并不十分恰当的比方,这种区别或可比附说话和说梦话之间的差别。

与Mazzy Star亲缘相近,还有4AD、“物物交换”(Rough Trade)等独立制作机构出品的声音,它们都很少有感情的闪亮,发扬了一种朦朦胧胧的唱法。Mazzy Star是人的独语,游离一下就成了半人半仙的“科克托孪生兄妹”(Cocteau Twins)飘渺迷离的歌声;再游离一下,我们听到了“雨果广板”(Hugo Hargo)奇异的声音,那种有点像京剧花旦的假声从天边从远远的大地传来,像是外星人的呼唤,又像脱离了肉体的灵魂本身的声音,令人悚然心惊。

还有一类人声是经过电子修饰的,也许可算作真正完全属于这个时代的声音。它在英国和德国的电子乐中多见:在轻松的电子舞曲节拍和气韵饱满的电子和声中,显示出一种超现实超时代的浪漫;而与机械电子乐冰冷沉重、一成不变的打击或轰鸣的机器声相伴,又表现出一份冷血、无人性的特质,体现出现代工业社会对人的异化感。“赶时髦”(Depheche Mode)的声音有时竟像从一条黑黑的金属管子中发出的,真是匪夷所思。科技的未来世界尚是一个梦,音乐却已经制造出了一个艺术的现实,使人心如临其境。“发电站”(Kraftwerk)、“曲线”(Curve)等乐队的一些歌不是在人世间,而是在一个虚幻的空间里进行的,看到的不是物体,而是物体内部遵循科学规律进行的粒子运动,人声好像呈电离态。

近年以群体姿态崛起的死亡金属使用了一种新声音,它用近似呕吐的方式演唱,发出兽一般的吼叫。这种声音没有美感,但有音色上的价值,而且你不得不承认它有很高的发声技巧:承担长时间的吼叫还能力保嗓子不破,你行吗?这种声音居然也能在世界风行,似乎给我们一个信号:世界出问题了。正像Mazzy Star式声音的广播显示了现代人的个体状态,朦胧唱法映射出人对社会的冷淡和疏远,计算机化的人声是人性物化事实的绝妙旁证;死亡派之声则是在极度高压下发出的、试图以暴力宣泄和消解这种压力的声音。

以上只是我们粗略捡拾的几枚人声的标本。对流行音乐而言,个人的个性是重要的。同属对灵歌的幻化,“王子”(Prince)和迈克尔·杰克逊(Michael Jackson)却有着截然不同的音色。像罗伊·奥比逊(Roy Orbison)好像并不异常的感人歌声,克里斯·艾赛克(Chris Isaac)一唱出来就像浓雾一般散开的声音、斯蒂娜(Stina)嗲声嗲气却又遗世独立的声音、戴蒙达·加拉斯(Diamanda Galas)莫可名状的恐怖长啸,我们真的还不好归类。加拿大的伦纳德·科恩(Leonard Cohen)那种声音也显得世无二例:在精致悦耳的美乐声中,他的歌唱几乎全是低频的,那声腔就如同一个诗人语调冷静的朗诵,波澜不兴下隐藏着古潭一般的深情。

要创造一种全新的歌曲风格,创造一种新的声音也许是必然的前提。演唱方式会规范词曲创作。歌唱嗓音的不同,更多不是出于生理的差异,而是文化的差异。说到这里,我们要对开篇所提到的“自然的本嗓”打一个大大的问号。现代流行乐的歌声早已不再是歌手自然的嗓音,而是歌手设计与修饰的结果。换一种说法是选择和发展某种声音的文化,怎样发声、发出什么样的声音,从来就不是一种纯粹个人的行为。去年初试啼声便以其音色的奇异引起世人关注的比约克(Bjork),其声音的内部实际上是冰岛的寒冷空气。凯尔特三大女才子恩雅(Enya)、西尼德·奥康娜(Sinead O’Conner)、洛琳娜·麦肯尼特(Loreena McKennitt)以及爱尔兰新进乐队“小红莓”(the Cranberries),她们的声音各各不同,却同有一种旷然独鸣的气质,婉约中有激昂,浪漫中有忧伤。她们的和声都仿似笼罩着层层的神话和传说的气息,一如爱尔兰的文学、艺术也笼罩着层层的神话和传说。

那是爱尔兰土地的声音。U2乐队穿过漫漫长夜的声音、从深谷中飘上来的声音,同样可感受这种气质,只不过经过了更大的变形。

人声这个音乐细胞,虽然很小,却是文化的全息载体。

关于人声,我们实在知道的太少。世界正统音乐普遍地活在西方的文化传统里,狭隘而有限。像中国的民族唱法,不过是美声中融入一些民族韵味。对比西北民歌和少数民族自己的歌手,我们就会发现所谓民族唱法已有多么美声化、宫廷化。真正能拿到国人面前公演而具有民族实质的嗓音案例,仅存于郭兰英、才旦卓玛、何纪光等不多几位在民间生活中泡大的歌唱家身上。

世界上的人声,除上面说到的一些,还有更多令我们吃惊的声音,只在不同民族,不同人群部落中作为区域性声音存在着,不为世人所识。近些年,由于流行音乐的世界化,它们也开始在国际的舞台上出场了。那种民族的声音借助传统的保存也许已存在了几百年,甚至更长。很多依然埋没着。欧美摇滚乐出于自身发展的内在推动力四处搜求这些土族的声音,保罗·西蒙(Paul Simon)、戴维·拜因(David Byrne)、彼得·加布里埃尔(Peter Gabriel)等摇滚音乐家同时也是著名的“世界音乐”传播者。关于民族地域音乐,最好的表述语言也许是:土地的声音。

史铁生在谈到各国民歌给他的感受时说得挺好:“虽然我没去过印尼,没去过南美和非洲,但一听便如置身于那地方,甚至看到了那儿的景物和人情风貌。北方苍凉的歌让人心惊而心碎,热带温暖的歌让人心醉而后心碎。”人声的种类,我想大致可以按语言文化类型分出纲目科属罢。生存环境培养了声音,那声音反过来又反映了生存环境,流行音乐的声音形成也是如此。客观和主观在声音的形成过程里是一对互动的关系,是体现还是再现?表现还是表达?有意还是无意?它们混杂着,几乎是先天性地被注定了。那先验的东西是——生活。

而说到传统,它真是保存无形文化的一个无形的魔匣。在它面前,今人听不到古人的遗憾或可以减免一些,因为今人正在传统里像古人那样歌唱着呢。比如在美声之外,我们还有格里高利圣咏,还有教堂唱诗班的声音。前者是一种影影幢幢的声音,有着教堂的幽暗,是黑色的;后者是天使圣女们的合唱,有天堂的憧憬,是洁白的。它们从时间的深处传来,都能让我们屏住气息。那是隔代的人生,是今人的智慧永远无法做出的。

比流行乐略早,严肃音乐中的先锋派们对人声的革命也在另一领域卓有成效地进行着。简言之,它与流行音乐的最大不同在于,流行音乐寻找歌唱,而先锋派大多时候仅仅试验发声。

回过头来我们听听大陆。大陆流行乐中的人声,是台湾、欧美音乐双向流入的结果。许多人误以为它不存在什么刻意经营的唱法,实则它只是轻巧援引了别人的习惯。它以美声界的下凡者为发轫的标志,西北风之后出现第一批真正属于大陆的嗓子——从中国民歌脱胎出的大嗓唱法。此后,除了孙国庆、崔健、侯牧人等的中国式土腔,腾格尔根植于蒙古族文化的唱法,何勇像儿童一般的声音,此外便没有多少新鲜事物了。数到另外的成就,是在别人已有的唱法上培上一点自己的血肉。而新近一些比较突出的事件,如马格令中国人耳目一新的唱法,都是西风东渐的产物。

这个世纪诞生了录音技术,人声这笔财富终于可以无忧地传诸后世了。作为一种艺术创造,如今它不必在风中、在时间里倏忽来去了,而长久地定格在一个地方,让我们随时能去探取它,细细评味那声音流动里的时间的流动、人心的流动、瞬间心理和即兴情绪的流动。未来的歌曲创作也许要注明使用何种人声音色。我有时忽发奇想,类似歌剧这种形式如果采用而今这些人声,结果会是怎样?有一个结果是肯定的,那就是它将获得前所未有的人物的丰富性、人类的丰富性。

好,琴声响起,现在我们开始歌唱。用什么样的声音呢?这是最简单的,又是最困难的。很多时候,我们几乎是下意识地采用了已有的发声方式,而不知道人的歌声还有多大一片尚未开发的领地。京剧的发声已经玄妙到不同的声音运用不同的脑共鸣——如前额、后脑等各种微妙的共鸣区位。这个近在身边的陌生事实,提醒我们关于人声的选择有太多的可能性,也有太多的创造性。从某种意义上讲,嗓子是一种文化,而并非仅仅是天赋的一个生理器官。

1995年7月

本文纸媒版本载《听者有心》,三联书店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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