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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卷耳》解读 天涯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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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8.19 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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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解诗之二
                     卷耳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
嗟我怀人,置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
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
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
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译文:采了又采那卷耳,总是不满一小筐。
只因思念心上人,菜筐弃在大路旁。
攀那高高土石山,马儿力疲腿发软。
且把金杯来斟满,暂图一醉免怀念。
登上高高山脊梁,马儿累得毛玄黄。
且把酒杯来斟满,免我心中长悲伤。
艰难攀登乱石冈,马儿累坏倒一旁。
仆人疲惫行走难,我的愁思何时完!



名家解读:  
 1、征人与思妇对唱说(互相怀念) 朱渊清
  《卷耳》四章,第一章是以思念征夫的妇女的口吻来写的;后三章则是以思家念归的备受旅途辛劳的男子的口吻来写的。犹如一场表演着的戏剧,男女主人公各自的内心独白在同一场景同一时段中展开。诗人坚决地隐去了“女曰”“士曰”一类的提示词,让戏剧冲突表现得更为强烈,让男女主人公“思怀”的内心感受交融合一。首章女子的独白呼唤着远行的男子,“不盈顷筐”的卷耳被弃在“周行”——通向远方的大路的一旁。顺着女子的呼唤,备受辛苦的男子满怀愁思地出现;对应着“周行”,他正行进在崔嵬的山间。一、二两章的句式结构也因此呈现着明显的对比和反差。第三章是对第二章的复沓,带有变化的复沓是《诗经》中最常见的章法结构特征,这种复沓可以想象为是一种合唱或重唱,它强有力地增加了抒情的效果,开拓补充了意境,稳定地再现了音乐的主题旋律。第四章从内容分析仍是男子口吻,但与二、三章相差很大。这类《诗经》中经常用的手法称为单行章断,比如《召南·采蘩》《召南·行露》《周南·葛覃》《周南·汉广》《周南·汝坟》等诗中都有此类手法。这类手法是合唱形式的遗存,可以想像这是幕后回荡的男声合唱。其作用是渲染烘托诗篇的气氛,增强表演的效果。

2、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说     钱钟书
钱钟书在《管锥篇》中说:男女二人处两地二情事一时,批评家谓之“双管齐下”,章回小说谓之“话分两头”,《红楼梦》第五十四回凤姐仿说书所谓“一张口难说两家话”、“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3、 思妇怀人说
大多数专家学者认为本诗的主题是“思妇怀念征人”,其别具一格的写法是“遥想法”,即从第二节开始都是女子想象在外的征人的辛苦情状,从而使自己对征人的思念更加深切、真挚。

4、 征人思念妻子说
燕山大学的郝翠屏、范哲巍认为诗中的“我”是同一指代,均指征人,“采采卷耳”中的“采采”不是动词,而是形容词,作“繁茂”解。是征人看到了路边筐中的卷耳,自然想到了采卷耳的人——女子,再进一步想到了自己的妻子。故诗中四节的叙述主体都是我—征人,是征人由征途中所感疲惫、劳累而思念妻子。



笔者观点   
         羁旅怀人之宗祖,遥想对写之先河
     以上四种解说的核心都是“怀人”说,故都有道理,因为它们都比前人讲的“咏后妃之德”进步多了。朱渊清用“表演理论”来演绎,钱钟书用“说书艺术”来解读,均是别有意趣,且均是自出新裁耳。“思妇思念征人说”最为普遍,然考之于内容本身,诗中的男子有仆人,饮酒的器具也颇名贵,当是贵族无疑,这自与他的妻子采卷耳不相符合,而“征人思念妻子说”虽然把“采采”解作形容词没有问题,但它不能很好解释“怀人”与“置彼周行”的关系,而如果是妻子怀念征人,这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再进一步说为什么思念妻子,后面又只是一味写自己征途的辛劳。
    本诗的主题固是“怀人”无疑,哪一种理解更符合事实本身并不重要,因为诗无达诂。
笔者以为,本诗是中国历代羁旅怀人诗之宗祖,羁旅怀人诗一定会有两地分隔、时空变换、思妇征人,这些要素在本诗中均得到了很好的体现,中国古诗的征人思妇怀人自是滥觞于此。而“遥想法”的运用,更开后世无数精妙法门,诞生了许多优秀诗篇,如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杜甫的《月夜》:“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高适的《除夜作》:“”旅馆寒灯独不眠,客心何事转凄然。故乡今夜思千里,愁鬓明朝又一年。”白居易的《邯郸冬至夜思家》:“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欧阳修的《春日西湖寄谢法曹韵》:“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遥知湖上一樽酒,能忆天涯万里人。”均是写自己思念家人或朋友,却从对面写来,倍增其情。此种写法亦谓之“对写法”,此诗正可谓开遥想对写之先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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