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文占祥、大专文化,陕西定边人,中学化学教师,37年来一直站讲台。
文占祥
离开故乡已多年,每年的清明前后与腊月二十七左右,还是会回一趟老家的,哪里有在凤山长眠的爷爷奶奶,贝台老坟院里有我的祖宗,哪里有我的根!
二十年前回去,哪里有我的家,我的父母还守望着家园。大黑狗会寻着气味大老远跑来亲热,母亲早已站在门硷前眺望,老父亲忙着烧炕、烧茶水、忙里忙外……拉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情。土窑、热炕、母亲的味道、家的味道,如今只能在梦里寻找了!
十年前回去,迎接我们的还有小爸小妈、大哥大嫂,热腾腾的家常饭,久别的家乡情。一草一木都熟悉,满眼都是故乡亲!
五年前回去,我们还会进入村庄,会去两三五户未搬迁或未外出的邻居家里,拉拉家乡话,说说家乡事。一杯热茶水、一盘葵花籽……热情的女主人会端出花样不多的年馇馃,家乡的味道真好!
三年前回去,偶尔还会望见家乡的人,招一招手,互道一声平安!无特殊事情,很少进入村庄,不愿意打扰他们的生活、耽误他们的时间,更不愿意使话题尴尬。我们将车直接开往上下村庄我们坟院的路边,这里零零散散有我们二十多处坟院。焚烧祭品、泼散食品、磕头鞠躬,追思敬祖、寄托愿望、平衡我心。年年都相似,岁岁皆不同。故乡山水依旧在,难见守望故乡人!
昨天回去,见到了老老少少八个故乡的亲,望见了八个邻村人,浮想联翩,感慨万千!
车经过上面村庄时,打开车窗,没有望见家乡人。车行至小背弯子时,迎面碰见两妇女,简单的寒暄后,好像是上面村喜红家的两母女。真是:少小离家常在外,一年祭祖两次归;面相好似家乡人,估计客从县城来。
在贝台老坟院烧纸时,我们远远望见对面山上一行八人,背着一袋袋祭品,肯定是邻村的上坟人。我们边走边谈论着“邻村的家户还不少”时,前面的崾蚬口、停着的四辆轿车进入我们的眼帘。嗷!他们不全是村中人,也许和我们一样,都是回乡祭祖的家乡人!
车在下面村庄的坟院路旁停下烧纸时,看见了五十年前的老支书,正拄着羊铲向我们走来。还有几步远的距离,他就伸出了那张曾经叱咤风云的大手,我急忙迎了上去,老支书的手现在虽然很粗糙、然而依旧有力。老支书今年七十有六,身体依然刚强,一米八三的个头略显驼背,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潜在的笑容,炯炯有神的的眼光始终充满了希望,洪钟般的声音还是那样响亮,看不出明显的沧桑感和疲惫感。寒暄过后,老支书用羊铲替我们拨拉着烧纸,代替了我们手中短小的树枝柴棍。老支书一边搅火一边关切的问道:“你们今年回来的人少,就你们两个?”我们向老支书说:因疫情防控、外面的人不能回来,我们回来了四个人,另两个到其它坟院烧纸去了。老支书叹息道:“整整一年了,啥时候能过去?咱们这儿安全,不行就回来!”我们答应着:“今年疫情防控仍不让外出,说不定春节就回来了……”
回想当年,全大队二个小队五个自然村,有人口200多人。老支书带领社员群众人欢马叫的劳动场面、战天斗地的激情岁月,又浮现在眼前。现在下面的村庄常住人家三户,常住人口5人,老支书父子两家就占了四口人,老支书的儿子自然是小队队长了,今天去村上参加村委换届改选去了,没有在家。东拉西扯时知道,去年疫情防控最严时,一台四轮和一台农用机械卡在了村庄的上下两个路口,老支书一家人防控着整个村庄,几个月很少与外面人来往,好在电视在转播,电话、微信能沟通你我他,寂静的村庄依然声来声往,外面的世界老支书也能看得到,政府的防控政策、在故乡得到了最严格的执行。
返回时,因瑞弟要找政府统一发放的食用盐,我们来到了上面村的小队长家,小队长不在家,同样参加村委换届改选去了。小队长现在的居住地,是我们小时候村小学的旧址。一只小黑狗拴在院子的路口,门前的柴火堆码放的整整齐齐,这是七八十年代务实人家的标配。院西边的羊圈里喂养着二十多个小羊羔,院墙外停放着崭新的白色小轿车,这是现代新型致富农户的缩写。四十多年后重返旧地,我仔细地辨认着当时的土窑洞、还有周边的沟沟洼洼,倍感亲切。女主人热情的招待着我们,让我们进屋坐坐。我好似乎没有一点陌生感,说院子里好。那天天气真的特别好,阳光明媚、气温也高,一丝风都没有,主人家的院子早已打扫的干干净净,一些杂物也摆放的井井有条,一看就知道是实实在在过光景的人家,做好了欢度春节、喜迎来年的准备!
我们坐在院子里菜地低矮的砖墙上,女主人将油饼、麻花、翻馃子、苹果,都从窑里端了出来,我们毫不拘束的享受着。男主人我很熟悉,女主人其实是第一次见面,她猜测我也是家乡人,但并不能确定我是谁?
李队长的孙子很乖巧,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李队长的儿媳妇也乖顺,帮着女主人给我们端茶递水、搬小凳、找擦手纸。李队长的儿子和同行的侄儿是老邻居,他们两个拉着他们感兴趣的话题。小侄子则在柴火堆旁逗着主人家的小黑狗玩。
上面村庄的常住户也是三户,常住人口也是5人,李队长他们叔侄两家就占去了4人。不论下面村还是上面村,平时都很难见到40岁以下的人,他们以各种形式离开了村庄,在外面的生活也是各有不同,大都是居无定所、日挣日吃,大龄未婚男性更是全家的愁愁,哪里都不好待呀!
不知不觉话题拉到了人口上。我们说,现在二胎放开了,趁着都年轻,早早再生一个,说大都大了。女主人说:“现在的孩子不好拉扯,我们三个人拉扯一个孩子,每天七事八事、都忙忙的。”又说:“后面还有上学、接送、好多的事,确实生不起!”接着又说:“一旦有个头疼脑热,在咱们这个穷山沟里,怕死人!”这使我想到:社会发展的快,现实的条件使人们思想转化的更快,前些年计划生育、农村好多人家都不惜一切代价超生,有超生四五个或更多的。现在放开了,都不愿意生了、也不敢生了……
我们准备返城时,看见了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门硷上堂弟。一路上,我们想尽办法联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堂弟,未果。就以为堂弟不在家,没有做去家的打算。这时看见了,自然得上去转转,更何况政府又为堂弟盖了新房,我们也想上去看看。
原先五户人家的大院子的西边,现在只住着单身独户堂弟一个人,新盖的两间楼板房座西偏北面向东南方,旁边的两小间厕所男女有别,铝合金的厕门安装着球形的暗锁紧锁着,隔着两个不大的推拉后窗望进去,各有一个瓷质的小蹲便盆安装在其中,进出水管自然没有,配套上也是摆设。其实这是两个不错的储藏间,只不过名称叫做厕所罢了!门前的积雨场虽然不大但很规则平整,好像没有看到积水窖,堂弟的吃水一定不容易。
进入新盖的厨房与卧室,柴灶、火炕、灯具、窗帘、顶板,基本设施齐全,墙面也粉刷一新。堂弟还没有入住,房子有些阴冷,两边的地上、炕上没有秩序的堆满了杂物,大多东西都用蛇皮袋盛着,我想多数都应该是政府的供给品或慰问品。
进入堂弟住的大土窑老土窑,小时候熟悉的场景一点也找不到,只有那盘大土炕还是原来的样子。说其大,是因为如今的农村,没有人住这样高大的土窑,满窑也很难看见一片泥皮。李队长住的那孔学校教室,将其中的三分之二隔断堵死在里面,还不是小窑,这个窑比学校窑大多了。说其老,是因为这孔窑、已经住过七八代人,有超过百年的历史。由于有火炕,窑中的温度还算可以,其中的铺盖摆布与杂物的杂乱无章,是我想起了前几天朋友圈的一个视频,我不想描述,也无法描述、唯有感叹!出来时,看见了墙角还有一辆破旧的摩托车,用旧衣服覆盖着。问堂弟,方知前几年没有脑梗时,曾经是他外出的坐骑,现在已没有太多用处了。
临走时,堂弟还要留我们吃饭,此时我也说不清我在胡乱地想着什么?反正理不出头绪来,心里更不是滋味!瑞弟早已将车上仅有的一些食物等拿了上来,我的心更堵、而且慌的厉害,匆匆告别,匆匆离开!
回头再看堂弟时,本来就不高的堂弟越发矮小,双手握着的木棍已经与肩膀齐平,想说什么又无语,能说什么呢?
返回的路上,我们围绕着堂弟谈论着精准扶贫、谈论着新农村的振兴,谈论着他扶贫时的所见所闻。都说共产党的政策真正是造福为民,为了解决贫困问题,政府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花的代价太多太大!现在的村两委、村上的第一书记、各级各类的帮扶人,都做了实实在在的工作,但对于一些偏辟地带,个别帮扶户,确实出现了越扶越贫的现象。说起来,都有自己的苦衷!扶贫要扶智、扶贫先扶志,决不能等着共产党掰开嘴巴喂饭吃!
不知不觉间,车已经离开了山圪崂上到了塬上。道路两旁的新建民居,形式整齐划一、大方新潮;家家有特色,户户皆不同;社会主义新农村的雏形在塬上看得到、摸得着,已初步成型。我们继续谈论着、梦想着,如果有一天,政府能出面将塬上的土地与山圪崂的土地按一定的比例置换,使山圪崂的农民能居住在塬上,种地在故乡,也许是一个方向。或者能想出更好更合理的措施,使山湾山圪崂的人能够集中连片居住,能够更好地享受教育、医疗、购物、出行的方便,缓解当下突出的差别与矛盾。说着说着,车已经到了小区大门口,我不知道一路的谈论是匹夫有责、还是杞人忧天?
我们盼望着故乡的山青地富人更勤,我们相信这一天的到来不会太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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