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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敛不失温和行棋犀利明快又飘忽变化 张栩正如一只围棋猫


  年轻时我着迷于围棋艺术,就坊间买得到的《围棋定石》、《吴清源黑白谱全集》等围棋书籍与三五同学津津有味地鑽研起来,一段时间后也小有心得,因棋艺精进不少而洋洋自得,南征北讨,到处找人「手谈」,一得空最常厮杀几盘的对手是我的同学,现今高雄市左营国中校长韩春屏。我们那时心目中的围棋界偶像,非旅日大国手吴清源、林海峰师徒莫属。
  「江山代有才人出」亦是围棋界的必然,放眼当今世界棋坛,旅居日本刚卫冕棋圣的张栩应是个中翘楚,是当下棋界最闪亮的一颗明星。这位日本棋史上最年轻拥有七大头衔的棋士,30岁1个月时先后获得本因坊、名人、碁圣、天元、王座、棋圣、十段七大头衔大满贯,成就空前,可谓围棋界的台湾之光。而我看张栩,他那份温文儒雅、谦恭有礼,内敛不失温和的为人风范,以及行棋时的犀利明快却又飘忽变化,正如一只围棋猫。
  六岁半开始习棋的张栩,不到一年时间就晋升业余初段。这个从小做事谨慎、极其乖巧的小孩,拥有一份强烈的自我肯定,在围棋上也有一个明晰的自我影像,这个影像与远在日本温雅内敛的林海峰悄悄在他心中迭合。为了一圆心中寤寐的梦,张栩十岁赴日成了林海峰的入室弟子,一心想成为职业棋士。想不到在旅日第三年出现了撞牆期,在升段赛中跌跌撞撞,产生了自我否定的混乱思维,竟断然决定放弃棋士的梦想。就在父母赴日准备带他回国的前一刻,林海峰温煦如轻风的一句「这事大家都有过」,竟感动了少年张栩,那明晰的自我影像又重回心中,再度唤醒他追求职业棋士的热忱,从而定下心来全力奋发,终究在短时间内晋升职业初段,而后再勇夺三十七个头衔,成就围棋的霸业。
  一个十岁小孩远赴东瀛学棋,那是一个什么况味啊?除了孤寂,应该还是孤寂,那得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克服学棋的单一?从克服单一刻板,到领略思维变化的乐趣,又是一段如何坎坷崎岖的心路历程?抛开思念亲人的折磨不论,棋理上的瓶颈,棋赛上的顿挫,如何一次又一次自我舔舐那裂开的心中伤口,才能将自己推向棋坛的高峰?
  如今的张栩,为人温文儒雅,内敛而亲和,师承林海峰的不只是棋艺,更在棋品上一脉相承,那份自我淬砺、腼腆含蓄却又精光四射的人格特质,犹如一只优雅内敛的围棋猫。
  张栩家中确实有一只围棋猫,如它的主人。这只猫张栩唤它「毛毛」,是一只花猫。单身时期的张栩幸亏有这只猫的陪伴,才能熬过孤寂索寞的异国学棋生活。长期日夜打谱、沉思研究棋理,毛毛会在棋墩旁陪着他,有时蹲坐着,两眼注视着黑白子落盘的进展,歪着头,人猫彷彿共同进入淡定冥想中,久久不吭一声;有时蜷伏一旁,时而眯眼,瞅一眼盘面变化,时而阖眼入定,任棋局如春秋幻变,有一份不变的从容。张栩父亲张远锡最津津乐道的便是这分从容,2010年广州亚运,张栩被徵召代表台湾出赛,全团唯一全胜的是他,张爸爸去电贺喜,张栩谦虚地急着要求父亲别到处夸他的全胜,张爸爸则更担心他承受不了压力,张栩说他能吃能睡,全然没压力,随后却又补了一句:「能吃能睡也是棋力哦!」不但一语道破围棋三昧,更是直入人生哲理,说那是一句偈语也不为过。
  毛毛至今仍时常守在棋墩旁,不过,却换成看张栩教他女儿心澄下棋,一蹲就是半天。张栩更为了教心澄下棋,潜心研发出一套幼儿围棋教育的「四路棋」讲义,并在日本大为风行。一线地位崇隆的职业棋士愿意为围棋幼教献身努力,张栩实为日本棋坛第一人。最近,因毛毛这只围棋猫的触发,张栩更以一只黑猫为主角的故事,开发出「四路围棋」的线上游戏,已与iphone及ipad连线,风靡全世界。
  近年来眼见张栩无论在棋艺上或为人处事上益趋圆熟,细察他一路成长的点滴,心中不得不佩服他拔卓的毅力,而他在棋品上风范的展现,更应和了他圆融的人生。油然而生的感佩中,我以一首题为《围棋》的诗赠他,也赠所有爱好围棋的朋友:
  起手,触及你幽微的思维
  知道吗,虽不懂你的心但可臆测
  定石只是参酌,人生哪有该走与不该走的路
  水到穷处,不是可以穿石裂谷?
  问应手,我叨叨絮语你读懂了?
  它当然不是平地起的一声雷
  只是湖面,湖面漾起的一小圈涟漪
  该狐疑,那是翩翩蜻蜓点水
  还是水虿潜伏伺机的窥探
  腾挪,如九天的游龙
  变幻出满天云气雨雾缭绕
  幽玄之间,神龙见首云端
  摆尾泽沼
  幽玄之间,神龙露尾山涧
  昂首大海
  任你侵削,任你打入
  回首苍茫处,一簑烟雨一叶垂阳
  告诉你:围棋可以经营你的人生
  不要赢了别人,却输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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