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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生丨身 影

父亲去世后,留下母亲和我们姊妹三个,家里的重担一下子落在母亲瘦弱的肩上。好在父亲所在的厂里让母亲接替父亲的工作,九岁的我转学回到老家王庄学校上学,在爷爷家吃住。三岁的弟弟尚小,母亲忙于做工没法带,也由爷爷照顾。母亲把六岁的妹妹带在身边,三个年幼的孩子就这样改变了原来温馨的生活。听母亲说我们家大约是在1967年我刚满一岁时从老家王庄村搬迁到仙人沟村的,因为老家缺水,母亲从水源充足的大坪沟来到我家,哪能受得了这终日缺水的日子,加上父亲上班也太远,后来母亲才下决心改变眼前的状况,选择搬迁。那时候父亲上下班常常路过仙人沟村,日子久了人也熟悉,加上父亲靠着不错的手艺给村里东家做张锄西家打张镰,受到欢迎。那时候的农村换个村子居住迁个户口不是个大问题。于是找大队说,找小队讲情,很快就办妥了。我家在仙人沟住了7年,我在村里的小学上了两年。妹妹和弟弟也都是在那儿出生的。

那时候我上小学三年级,环境一下子变得很不适应。更主要的是离开母亲的日子是很难受的,周末或者假期我常常迫不及待地一个人跑到母亲身边,享受一下那短暂的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光。一转眼开学的时间就要到了,我又要恋恋不舍地离开母亲。母亲那时候下了班也常常拉着妹妹的小手回老家看我和弟弟,带着给我和弟弟做的小衣服,那是母亲亲手用省吃俭用买来的便宜布料做的,因为手头紧,我不记得母亲给我们买过什么好吃的。我现在回头想想,那时候下了班,母亲拉着妹妹的小手,母女俩默默地走在静静的山路上,也许母亲一边走一边思念着逝去的父亲,想着生活怎么突然间变成了这个样子,想着何时才能长大的三个幼小的孩子,以及如何解决这度日如年的家庭负担,郁闷的心情伴着沉重的脚步。

记得那年的秋天开学的日子到了,我知道我要离开母亲了,心里难受的时刻如期来到,但是那时候我已经略微懂得哭闹是没用的,不像个男子汉。没有假期作业,也因为家里日子过得清苦,自然没有什么随身的东西可带。下了班,母亲送我回老家开学。母子俩一前一后,走过从镇上到仙人沟村那段长长的路,来到桃花山下。仙人沟,一个美丽的小山村,优美的环境,淳朴的乡亲,头一年还是我们喜欢的家,如今我们也成了过路的,只是遇见邻居大叔大娘时尚能和母亲嘘寒问暖聊几句,都说我瘦了,说母亲的面色也不好。

我们开始走山路。小孩子自然是不喜欢走山路的,因为年龄小,跟不上母亲的步伐。但还是紧紧跟在母亲后边默默地走着,很快就感觉腿有些酸困了,脚步自然是慢了下来,母子俩找了个路边干净点儿的石头坐下来喘口气。我现在回想,那应该是接近傍晚时分了,下午的热浪已经过去,好像还有一点点凉意,山风悄悄地吹了过来,空气也好像比镇上清新了很多,小鸟也稀少,大约也该归巢了吧。但是我并无心品味这些,按照惯例,过会儿我就要和母亲在半路上分手了,母亲要亲眼看着我走完剩下的路,自己还要回厂里上夜班。我对于这段路是很熟悉的,等走完这段山路就到了山豁口上,再往前,路就平了许多,那是老家的乡亲们到镇上办事常常要走的路,拐过几个湾就能隔着一条大沟看到爷爷家前边那棵老柿子树了,那就意味着我快要到家了,母亲常常在那儿站着,看着我走。

天已经不早了,母子俩继续赶路。上了山,走了一段平坦的路,又拐了几个湾,来到每次和母亲分手时那个记忆犹新的路的拐弯处,这一段路边的灌木不多,正好便于母亲往山沟那边看我。左前方就是那条我即将沿着山势绕过的大沟,我记得那时候母亲很坚强,表情大多时候也较为冷峻,母子俩并没有电视剧里那样拥抱哭泣彼此多多保重的分手方式。

“快到家了,你自己走吧,我在这看着你”母亲低声说。

“嗯,妈我走了。”母子俩没有多余的客套话。

我那时好像已经懂点事了,如果我走得快些,早点到了爷爷家门前那棵老柿子树前,母亲就可以放心地早点回到厂里了,不然母亲天黑走山路是极不安全的。我于是开始含着泪迈开了和母亲分手的第一步,接下来是大步流星。我很快就绕过燕家庄下边那第一个大湾子,转过头看了看母亲,尚能看清楚她瘦弱的身影,在近乎嗖嗖的山风中站着往我这边看。

“走路小心点……”母亲大声呼喊我。

“啊……妈,我知道了。”我一边回应,一边继续加快了步伐。天快黑下来了,我开始担心母亲了。

走了一会儿,又开始拐湾,先是往下走,到了底部再往上爬,绕过那条熟悉的沟岔,乡亲们叫龙王庙洼。这儿的路崎岖坎坷,路边长乱带刺的灌木时不时挡住我的路,我绕来绕去走完这段路着实费了不少功夫,爬到半坡,我迫不及待地看了看母亲,瘦弱的身影还在,只是太远了,已经无法通过山谷的回音来准确地传递互相的关心了。我于是努力地往上爬,身上早已是汗流浃背。毫不容易到了坡顶,距离那棵老柿子树也很近了,我回头看了看母亲,瘦弱的身影隐约还能看见,但是天几乎黑了下来,于是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母亲的方向大声喊道:

“妈……我到了……你走吧……路上注意点……”

“啊……我走了……”

我知道母亲是听不清楚的,但是我的声音传给母亲,她会凭着经验判断出我已经到了。

我站着没有动,看着母亲的身影慢慢往回移动着,身影越来越小,路的拐弯处并不长,很快就看不见母亲了,母亲需要乘着夜色一个人把刚才那一段不平的山路和山下那段老长老长的大路再走一遍,才能回到厂里。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棵放学后常常爬上去玩的老柿子树,此时已无心留恋它,我已经泪眼模糊,默默地往爷爷家走去。

岁月真是捉弄人,多年后几经奔波我只身北上来到山西工作,离家千里,做的又是测量工作,常常东奔西跑。再后来母亲的身体也渐渐衰老,还常常打电话关心我的孩子。由于工作,我不能经常回去看望母亲。再后来通讯手段发达了,我也只是在电话里和母亲多聊会儿天,母亲说工作忙就不要回来了,回来花销太大,挣俩钱不容易。真是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等我的孩子也渐渐长大了,我才慢慢懂得父母的辛苦不易,我才慢慢懂得孝敬父母是不能等的,需要马上行动。没有了父亲,我应该比别人更加孝顺我的母亲,这将是我生命中的大事情,我知道我做的还远远不够。母亲陪我长大,我应该陪母亲变老。

我常常想起母亲,也常常想起那年那月无数次送我时在路的拐弯处母亲瘦弱的身影。

作 者 简 介

王文生,河南省洛阳人,高级工程师。现供职于山西省测绘工程院。爱好文学创作,曾有诗歌、随笔、纪实等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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