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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金华丨母亲节的思念

妈高挑的个子,瓜子脸,短发齐耳,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永远都奔放着无限热情。

妈离开我们已经二十余年,然而我一直感觉她仍然健在,只是躲藏起来,不想见我们而已。生活中每次遇到困难,在心灵无助时,妈的坚韧、勤劳、乐观精神,总是影响着我们、激励着我们,帮我们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

母亲节快到了,身边的人都在相互祝福母亲节快乐,而我却泪水簌簌直流。我有很多话想对妈倾诉,有太多的喜悦想给妈分享。然而我们再也不能说话,再也不能相见,只能用无穷无尽的思念和回忆来安慰我的心灵。

妈的老家在江苏,她从小命苦,六岁就没有了父亲,母亲再嫁,与爷爷相依为命。

那年秋天,本是收获的季节,然而连绵的雨水持续几个月,颗粒没收,吃了上顿没下顿。妈听说自己的亲生母亲要去外地谋生计,便说服爷爷,找到亲生母亲,求母亲带她一同外出。就这样,妈跟着她的母亲,也就是姥姥再嫁的那一家,一路上吃尽了苦头,卖艺乞讨,千里迢迢从江苏来到河南,一住就是几年。

那时,妈刚满十七,如花的年龄,和姥姥他们一大家子,长期吃住在我家。我的爷爷奶奶是实称人,对他们很热心。父亲是生产队长,为人忠厚,岁数很大了,一直未婚。经村里人牵线,妈和大她十三岁的父亲订下终身。

解婚前,姥姥打听到江苏老家灾荒已过,便同再嫁的那家人商量着回去,同时也劝妈一起回去。

妈说,在这里吃住这么久,他们一家对咱照顾得这么好,并且我还跟这家订了婚,说走就走,太不近人情。

最终妈没有听从姥姥的多次劝告,执意留了下来。从此,妈开始了她漫长的苦难生活。

1964年,妈生下大姐,刚过百天,妈就开始去队里抓工分,同时还要照顾一家老小的吃喝。父亲脾气不好,又忙于生产队的事,根本帮不了妈,还动不动想发脾气。

一次大姐发烧,久烧不退,身体已经开始抽搐,妈太年轻,不知道咋回事,只是不安地看着大姐,弄不清楚大姐为什么两眼瞪着,就是不吃奶。后找人看看,都说大姐不行了,怕是没救了。

父亲从生产队回来,一看是这种情形,脾气上来了,弄个破棉袄把大姐一包,准备扔掉。妈死活不肯,硬要抢回来,在争夺中,棉袄落在地上,“哇”的一声哭来,听到大姐的哭声,妈高兴得笑了,转眼间又大哭。

父亲不再坚持扔掉,走到一边。妈则把自己身上的棉袄脱下来,小心谨慎地重新把大姐包裹好,妈只剩下内衣,哆嗦着身子,抱着大姐四处求医。大姐活过来了,那时的诊所,就连县医院也是很简单,大姐全靠妈的精心照顾,才没有落下病根。如今大姐五十多岁了,每当回想起妈讲述的这段往事,大姐和我们都会怀着对妈崇敬,流下感激的泪。

1968年,妈生下二姐,二姐一出生,虎头虎脑,像个假小子,身体很棒。可是,在上小学二年级那年,二姐的双眼珠黄黄的,脸更是蜡黄,经诊断,是急性黄胆肝炎。当时大姐还小,家境贫寒,二姐突发此病,急坏了妈,她东拼西凑,总算借到一些医药费,二姐才得以救治。

为了照顾二姐和偿还借款,妈瘦了一大圈,原本消瘦的身体,更加消瘦,两只眼睛显得更大。家里的经济状况太差,二姐病好后,从此再也没有走进学校。

1972年,我的出生给父亲带来了不快,加上生产队的琐事太多,父亲的脾气越加暴躁。他想要一个男孩,自作主张,把我送给接生婆抱养。妈舍不得我,哭得死去活来,硬是又把我要了回来。为了不加重家里负担,妈的月子没有坐完,就去生产队挣工分,恰恰那时,父亲生病,以后便一病不起,家里的一切担子全落在妈身上。

妈是勤劳的女人,为了增加收入,家里喂着牛羊猪、鸡鸭鹅,同时又要照料父亲及我们姐妹,没日没夜的劳作。凑空,还跟着村里的男人们,像男人一样打零工,或扛化肥挣装卸费。有时候,饭都顾不上吃,就拉着羊去路边,还顺便割些青草,背回来喂其他牲口。

虽说妈很苦,妈很累,时常还受父亲的气,但是我们姐妹们总能看到妈脸上的微笑。村里人看到妈如此,就说我妈有点傻,有点憨,不懂得什么是生气,什么是累,什么是苦,更不懂得照顾自己。

1981年,我9岁,那年村里进行大扫盲,村里的扫盲老师来到我家,硬是背着我去了学校,直接上一年级。当时学校已经开学很长时间,拼音也已经学完,我没有课本,就借老师的课本,勉强读完第一册。

我上学了,家里太穷,父亲体弱,离不开药,妈为我的学费操碎了心,抽空就往学校跑,一趟又一趟,不厌其烦地找老师讲情,恳求学校给我减免学杂费,只交少量书费。妈的辛劳奔波,我看在眼里,下决心努力学习,争取长大有出息,让家境好起来,替妈分担劳累。

命运喜欢捉弄人。上四年级时,我得了一种怪病,村诊所连名字都叫不上来,也查不出病因。那时妈不会骑自行车,就是借来,也是光看。当时我烧得迷迷糊糊,还记得妈好几次在半夜背着我去打针,后来又拉着架子车,去十几里外的镇上看病,医生看后,找不出病因,让转到县医院看。几经周折,最后在县里确诊为息肉,医生说,只是长得不太是地方,去市里做个手术,切除了就没事。

妈听医生这样说,虽为钱的事发愁,脸上还是挂着笑容,一个月的来回折腾,总算找到病因。我知道家里没有钱,妈却说,钱咱慢慢凑,不吃不喝,砸锅卖铁,也要给妮动手术。

以后的日子逐渐好起来,两个姐姐已经长大成家,我也能多少贴补些。妈有贫血症,医院不做人流,父亲为了想要男孩,妈一直生我们姐妹六个,当时生老六时,计划生育正严,父亲决定把老六送给几十里外的表叔家寄养。两个月下来,妈在家总是哭个不停,老说梦见了小妹,听到了小妹的哭闹声。

甚至茶饭不思,人都憔悴了许多,无奈,后来妈还是把小妹抱了回来,为此还跟表叔家闹得很不愉快。

妈就是这样,吃再多苦,受再多累,受再多气,始终笑呵呵的,她宁愿不吃不喝,没日没夜地干活,不让我们姐妹们受半点委屈。记得有一次农忙季节,父亲不知为何发火,我不知内情顶撞了一句,他二话没说,随手拿起鞭子就往我身上抽,妈一看拉不住他,就干脆直接抱着我,接了他一鞭,体弱多病的父亲不知哪来的火气和力气,竟把鞭杆都摔断了,妈强忍着,尽量不让泪水流出来,我倦在妈怀里不知所措。

因为家里喂着牛羊等牲畜,妈一直很忙、很忙。为了给牛羊省些细料,她就拼命割青草,尽量让牛羊吃得更好。

随着年龄的增大,我们多少也能帮妈做些家务事,可女孩终究要出嫁,这可能就是父亲特别想要男孩的原因吧!

有一次我回娘家,刚好遇到妈背着一大捆草正准备下桥边的陡坡,看到我,她放下草。我想替她,就上前去背,用尽了力量都弄不动。天呀!这草捆太重了,哪里是五十岁的女人能扛得起的呀!妈见我发呆又没有力气,直接把草捆往坡边一推,让草捆直接滚下去,她也跟着跑到坡下,然后背上草捆,探着腰,艰难地向家走。看着母亲的后背,我竟然傻愣愣地站着,任眼泪往下流。

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天气,老公突然说,吃罢饭要带我回娘家看看。无奈小雨总是下个不停,我们为要不要冒雨回娘家争个不休,我心如刀绞,恨不得立刻能到家。也许这就是心灵感应吧!因为当时我怀着孩子,路滑,还下着小雨,老公担心我身体不便,非要等到雨停了再回去。

我同老公正在争吵时,表哥来电话了,他说,五妹带着妈上路出车祸了,刚送县医院,具体情况如何,还不知情,让我们速回。

天呀!晴天霹雳。我们随即赶到现场,自行车被甩出十几米远,落到路的另一侧。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刚刚发生的惊人一幕。妈当时被大车挂着拖了100多米远,车被拦停后,妈的意志还清醒,她“忽”地坐起,一边揉膝盖,一边到处张望,她大概在寻找五妹。接下来堂哥和村里人赶来,抬着妈去县医院急救。

那一刻,我陷入自责和懊悔。如果我早些回来,或许妈和五妹就不会走出家门,她一定会陪我说话,或许会一起干家务,总之,我的早回,一定会改变那段时间的一切行程,然而,生活没有如果,这是我心里永存的遗憾,也是永远都无法弥补的过错。

从妈坐起来四处张望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在县医院插上氧气后,妈无助的双眼一直在寻找着什么,大概是牵挂五妹的安危或其他的事。

几个小时后,妈抢救无效而去世。医生说,是因为伤者坐起时太猛烈,导致内出血加重。

妈就这样去了,嘴巴到咽气都是半张着,眼睛也微睁着,怎么合都合不拢,妈带着牵挂、带着无奈,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为她苦难的人生画上了句号。

那时小妹才八岁,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好,五妹还没有度过危险期,我们一边瞒着父亲,还要在医院照顾五妹。第三天,我们把妈的遗体拉回家入土为安,也让父亲最后见妈一面,体弱多病的父亲哭得背过去几次,为家操劳一生的妈,在父亲的哭水中,在姐妹的哭水中,被送到深深的墓坑。

那天,一开始多云,送妈到地入土时,细雨蒙蒙,就在坟头即将拢起的刹那,坟头四周传出三声震耳的闷响,天上降起大雨,伴随着响声坟头上的土向上抖动,当时堂哥他们还在上面站着,并没有感觉,然而围观的人都在议论纷纷,是妈的死感动上天,是我们的爷奶给上天讲情,想让妈还阳。

这个家的确离不开妈,没了妈,家像天塌,太多的围观者为妈惋惜哀叹,太多的围观者为我父亲的身体担忧。他们亲眼目睹妈的辛劳,从妈嫁给父亲开始,他们一直敬佩着妈。妈朴实的品质,不畏困难的乐观,同四邻的友善……无不影响着与妈同时代的女人。

妈不但是我们姐妹的典范,也是村里妇女们的典范。

至今妈去世二十年了,村里人不管是谁无意中提起妈,都会发出一样的感叹:太没福气了,太可惜了,多么好的一个人缘,怎么说走就走了。甚至还有人议论,妈就像白娘子,是来给父亲报恩的,功德圆满就被收走了。

妈在父亲身边生活了整整三十年,一天福也没有享到,吃苦受累,挨打受气,任劳任怨,干着男人所做的一切,支撑着这个家,无怨无悔地侍奉多病古怪的父亲,眼看就要熬出头了,我们姐妹都逐渐成家,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她偏偏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连一句嘱托的话都没有留下。

直到现在,我总认为妈的离去是一场梦,是妈太累太烦,故意躲藏起来,让我们找不到摸不着,却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我们。在我的梦里,我们的家虽然穷苦,却永远因为妈的存在而充满欢声笑语,妈一直都在那里无休止地忙碌着。

这就是妈,一个普通女人,一个家庭主妇,一个伟大的母亲,一段短暂的人生。

母亲节来了,是我们姐妹伤心的日子,因为再也不能对着妈说:母亲节快乐!妈快乐!


作 者 简 介

刘金华,女,1972年出生,现居住河南省方城县赵河乡,经营烟火鞭炮生意,喜欢散文、诗歌。生活理念:文学比烟火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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