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刺入木三分，刻画世间百态
——《儒林外史》《围城》《格列佛游记》导读任务单
王延学
精段 品读
如此“贡生”
科举时代，挑选府、州、县生员（秀才）中成绩或资格优异者，升入京城的国子监读书，称为贡生。就是说，贡生是当时社会举荐的品行优秀的读书人，应该算得上读书人的榜样。《儒林外史》中的严贡生（本名叫严大位，“贡生”是他的身份），则是严重的名不副实，他更像恶霸无赖。我们来选读书中的一个小片段——
正要退堂，见两个人进来喊冤，知县叫带上来问。一个叫做王小二，是贡生严大位的紧邻。去年三月内，严贡生家一口才过下来的小猪，走到他家去，他慌送回严家。严家说：猪到人家，再寻回来，最不利市。押着出了八钱银子，把小猪就卖与他。这一口猪在王家已养到一百多斤，不想错走到严家去，严家把猪关了。小二的哥子王大走到严家讨猪，严贡生说，猪本来是他的，“你要讨猪，照时值估价，拿几两银子来，领了猪去。”王大是个穷人，那有银子，就同严家争吵了几句，被严贡生几个儿子，拿拴门的闩、赶面的杖，打了一个臭死，腿都打折了，睡在家里。所以小二来喊冤。……知县听了，说道：“一个做贡生的人，忝列衣冠，不在乡里间做些好事，只管如此骗人，其实可恶！”便将两张状子都批准，原告在外伺候。早有人把这话报知严贡生。严贡生慌了，自心里想：“这两件事都是实的，倘若审断起来，体面上须不好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卷卷行李，一溜烟急走到省城去了。
（选自《儒林外史》第五回）
品读：在写了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引发的一桩公案后，作者紧接着又写了另一桩公案。五六十岁的黄梦统原打算跟严贡生借二十两银子，写了借条，但最终没借。黄梦统一时大意没能及时要回契约，事过半年去索借据时严家要收利钱，因是高利贷，这自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严贡生非但不还借条，还强行把黄家的驴啊米啊什么的一并抢走。这些都是从正面叙述严贡生的累累恶行。
高要县知县听完这两桩案子，不禁感叹：“一个做贡生的人，忝列衣冠，不在乡里间做些好事，只管如此骗人，其实可恶！”这是从侧面谴责严贡生的恶劣行径。本应是社会举荐的优秀读书人，却如此不济，讽刺不可谓不深刻。
当然，严贡生的劣迹远不止此。第六回《乡绅发病闹船家 寡妇含冤控大伯》更是将严贡生的无赖嘴脸刻画得淋漓尽致。
艺术 品鉴
漫画式夸张
讽刺文学一般指用夸张手法和嘲讽态度创作的文学作品。这类作品中的人物及事件，往往是作者否定、批判的对象。《儒林外史》《围城》《格列佛游记》是中外、古今讽刺文学中的佼佼者。这三部巨著的讽刺艺术各有千秋，但也有共同之处，那便是通过漫画式夸张，描写人物在特定环境下的表现；或者让反面人物一本正经地说假话、大话，作者在不经意间轻轻一笔点出漏洞，让读者会心一笑。
胡屠户是《儒林外史》里刻画得最生动的势利小人。这个曾经骂女婿为“现世宝穷鬼”“癞虾蟆”“尖嘴猴腮”“不三不四”的胡屠户，听到范进中举的消息，换了一个人似的，“提着七八斤肉，四五千钱”来贺喜。胡屠户忘了当初他对女婿的百般挑剔，居然说出这番打脸的话来：“我每常说，我的这个贤婿，才学又高，品貌又好，就是城里头那张府、周府这些老爷，也没有我女婿这样一个体面的相貌！……想着先年，我小女在家里长到三十多岁，多少有钱的富户要和我结亲，我自己觉得女儿像有些福气的，毕竟要嫁与个老爷，今日果然不错！” 他全然忘记了范进中举前他那些充满歧视的恶语。作者通过胡屠户前后判若两人的言行，为读者塑造了一个典型的变色龙形象。
《围城》里的韩学愈外形木讷，内心龌龊，他伪造学历，招摇撞骗。他曾在《星期六文学评论》的人事广告栏登过求职信：“中国青年，受高等教育，愿意帮助研究中国问题的人，取费低廉。”在《史学杂志》通信栏“寻物”：“韩学愈君征求二十年前本刊，愿出让者请通信某处接洽。”他居然将这作为自己的学术成果：“著作散见美国《史学杂志》《星期六文学评论》等大刊物中。”高松年提出要看其大作时，他竟能坦然地说：“杂志全搁在沦陷区老家里，不过这两种刊物中国各大学全该定阅的，就近应当一找就到，除非经过这番逃难，图书馆的旧杂志损失不全了。”他能一本正经地说谎。“而且未老先秃，可见脑子里的学问多得冒上来，把头发都挤掉了”的描写，更是极尽夸张，刻画出韩学愈虚伪的嘴脸。
格列佛来到飞岛国设计学院，碰到语言学校的三位教授，他们煞有介事地进行着自以为是却严重脱离实际的“以物示意”法研究，并且找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不但对于身体健康有益，同时，对表达思想更加简练也有好处，还可以作为一切文明国家都可以通晓的共同语言。办的事情多，身上得背一大捆东西，而且，“如果房间里的人都是以这种方式进行交谈的话，这个房间里便会堆满随手可出示，而且为这种矫揉造作的谈话所必需的东西”。作者正是运用夸张、漫画式的语言将社会中荒诞、不合理的现象摆出来，因为现象本身极为荒诞，所以作者并不作批评，而讽刺的意味已极为明显。
精段 批注
别情依依
（一）次日五更，王冕起来收拾行李，吃了早饭，恰好秦老也到。王冕拜辞了母亲，又拜了秦老两拜，母子洒泪分手。王冕穿上麻鞋，背上行李。秦老手提一个小白灯笼，直送出村口，洒泪而别。秦老手拿灯笼，站着看着他走，走的望不着了，方才回去。（我们不禁联想到唐人送别诗中的相关场景：“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王冕母亲送出门，而秦老爹“直送出村口”，由此可见，秦老爹真是一个难得的好邻居！）
（选自《儒林外史》第一回）
（二）那日叫了一只小船，在水西门起行，只有杜少卿送在船上。杜少卿拜别道：“老叔已去，小侄从今无所依归矣！”虞博士也不胜凄然。邀到船里坐下，说道：“少卿，我不瞒你说，我本赤贫之士，在南京来做了六七年博士，每年积几两俸金，只挣了三十担米的一块田。我此番去，或是部郎，或是州县，我多则做三年，少则做两年，再积些俸银，添得两十担米，每年养着我夫妻两个不得饿死，就罢了。子孙们的事，我也不去管他。现今小儿读书之余，我教他学个医，可以糊口，我要做这官怎的？你在南京，我时常寄书子来问候你。”说罢，和杜少卿洒泪分手。杜少卿上了岸，看着虞博士的船开了去，望不见了，方才回来。（这是一对知己的送别，送行的人恋恋不舍，被送的人“不胜凄然”。虞博士的一番话更是耐人寻味，对于做官、教子，他是何等的淡泊而通达啊！）
（选自《儒林外史》第四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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